那人赶紧拉住他的手,拍着手背安抚道,一大把年纪了嚷嚷什么,你这儿就是我家,我找你,保证不找别人。
你总不至于后悔没跟我一起走吧,他说。王也仔细打量他,这个人音容笑貌未曾有丝毫改变,还是那样一个俊俏后生,真好。
王也摇了摇头。
那人抚着胸做舒口气状,这就对了嘛,底下的路不好走,我帮你先探一探。你有要做的事啊,活得长就赢了。
王也难得露出点尴尬说,事都解决了,就是京里那几个不成器的成天窝里斗,看得人心烦。
诸葛青倒像是奇怪地看着他,你记性是真的差了。
怎么了。
我走的那一年是永晟三十六年,南疆大阵破了一道大口子,你那叔伯还没把他窝囊儿子辅佐上位。现下换了哪个做皇帝?
王也回答了他,诸葛青闻言随意点头,反正比以前的都靠谱,那您整天的都忙些啥呀。
未等回答他俯**来,富有弹性的光洁脸颊挨上了男人的手背,像只猫似地蹭了蹭,王也感觉到那点温热,心里一动。
他执着王也的略显干枯的手,以一种极珍视的姿态,微抬眼向上看,眼里盛着浓墨似的诸多情绪,毫无保留。
师哥,你想我吗。
想。王也说。
年轻人柔软的唇像江南的细雨一样缓慢落了下来,王也闭上了眼睛,仿佛眼前是那片槐花阴下的小溪,暮春时节,阳光明媚,他们两个年轻人将身体泡在流水里,隔着柔软的花瓣去碰触对方,在水里交换着濡湿与颤栗的情愫,动作轻盈又笨拙,像两尾游鱼在嬉戏。
隐秘的快乐就从脚趾尖慢慢往上窜,淌过脊背灭了顶。
那人抬指抽开了自己的衣带,将暖热的身体一寸寸覆了上来,去摸他的喉结。嗯,我也很想你。他认真地说。
王也坐在冰凉如水的榻上,偏过头没去看边上嵌着的铜镜,他拆下玉冠,一头斑驳银发从肩上泻下,被那人掬在手里,亲吻着发梢。不好看了,你也没得嫌弃,王也握着他的腰,将唇烙上那人的喉结、锁骨,而后是肩。
王也,诸葛青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嫌,这不是来讨你了么,这辈子你就栽在我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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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情|事到了尾声,王也越过他脖颈瞥到镜中,见自己已是一头乌发,他无奈一笑,扣住诸葛青的手抵在床板上。这场镜花水月终究要有个边界。
那位诗人曰“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而他,只恨愁太长,揽镜自照徒生伤悲,不足以承载日日夜夜的消磨。幸好,诸葛青还是来了,未曾失约。
诸葛青最后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就是那地方太过严寒,且从此吃不上盛果时的银杏。他应了,反正新皇羽翼渐丰,人间风调雨顺,不再需要他了,他也无甚牵挂。
诸葛青又问,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正是将心愿都了结的时机。
王也说见过你就没有了,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已经等了十二年,此间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是难得的盛世,却都不及那年君驻辔东望,凭高所眺,以马鞭一一为我所指。
何等的少年意气。
他被困在此处,却早已跟随着诸葛青那些年寄来的书信和游历笔记,对每一处山川河流都了然于心,如同携手踏遍,纵使星移斗转,也不减那份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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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那夜听到了笛声,还有国师与人交谈的声音,他的嗓音变得意外的年轻。那绝对不会是听错。一名上了年纪的金吾卫说,人的身体情况会影响语速还有语调……总之听过就会知道那是一种韵律上的分别。大家都点点头。
他们都说一个黛蓝头发的男子将一把绯伞放在窗下,不知他从哪冒出来的,伞面上的雨水重如油,泛着一层灰黄色,擦干了才映出伞面上画着一支开败的梨花。
国师离世之前,清醒了短暂的功夫,交代说把东山上那棵银杏树下埋着的一瓮东西挖出来烧了。
有好事的人去打听,说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些寻常的书信、印章甚至还有珠花,后来人们在灰烬里意外找到了一颗澄透碧蓝的珠子,一阵风吹来,便碎成了齑粉。
END
注:
鹧鸪啼声,极似“行不得也哥哥”。
*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经书日月、粉黛春秋,还允许你闲来写诗,你却飞越关岭,趁着行岁未晚,到我面前说:“半生飘泊,每一次都雨打归舟。”——简媜 《四月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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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不做解读,请自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