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梵生发现自己有点坏，又欢喜又温柔地拂乱他的短发：“我一说你，你就开始装小宝宝了？小宝宝也没有你这样的。”

中午俩人去饭馆吃了一顿热馄饨，回去就钻进被窝里打盹儿。叶梵生在房间里生着炭火，还在灶上坐了一小壶药酒，待会儿好下肚取暖。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晴天，这会儿又在下大雪了，天津卫里的人家都足不出户，几口人偎在热乎乎的炕头，纳鞋底、纺线的姑婆们会感慨今年好大雪，瑞雪兆丰年。

叶文熙最不耐冻，穿着贴身的薄夹袄躺在被底还有些冷，他抓着叶梵生的手伸进自己棉袄里，轻轻地从腰际摩挲到胸膛，叶梵生突然触到暖和的肌肤，脸色立马由白转红，被褥底下窜动着一点潮湿的热气，脸上的红又变成了潮红，最后红光满面，他不是害羞是在激动：“文熙，你干什么啊？”

叶文熙答道：“大哥，你的手凉，我给你暖手，我的手也凉，只身上热。”

叶文熙把自己襟前的排扣解开，敞开衣襟，将赤裸的胸膛贴向了叶梵生：“我抱着你，我也暖和。”

外面刮着凛冽湿冷的冬风，叶梵生不禁撩拨，心里刮起了干燥温暖的春风，让他无端地心慌意乱、心荡神驰，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在他心里滋生壮大，这位久读圣贤书的酸儒不甚明白，就是舒坦。

叶梵生又从床头箱柜里拿出一床棉被铺展开来盖上，以前老祖宗总想让他娶妻生子，让丫头们把喜被绣了一床又一床，被面是绣着倦鸟余花的大红绫缎，被里是手工细纺的软衾，他是拜过一次天地的，只可惜是一场闹剧。

冬日里天短夜长，慵懒地睡到天黑雪停，地上的雪把庭院映的有些亮光，天幕变成了浓重的蓝，还缀着些星星点点。

叶文熙顶着乌黑凌乱的短发，从被底探出一张焐的透红的脸，屋子里的炭火燃得很旺，裸露的脖颈和肩膀才不感到那么寒冷，他看向窗外并不起床，呆楞了一会儿又对叶梵生说：“大哥，你快上来。”

“大哥你上来么，这里能看见星星月亮，星星月亮看不见我们。”叶文熙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想亲亲你。”

叶梵生嘴馋肚小，他要是不隔三岔五死一回，他活的就不过瘾，心里则是又热切又害怕，大冷天折腾出风寒就得不偿失了，他探头在叶文熙唇边轻轻一吮：“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醪糟烧肉？”

叶文熙点点头，叶梵生嘱咐他别冻着，出门买了半锅醪糟烧肉和烧饼，回来身上又冻透了。因为口感醇美，叶文熙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吃，叶梵生袖着双手，把烫好的酒取来喝。小酌几盅，叶梵生从里到外灼热了一番，气息也滚烫起来，他趁着自己热乎乎的钻进被窝看话本。

等叶文熙吃饱了去睡觉，叶梵生才下床稍吃了些东西，洗漱一番去拾掇书案，桌角压着了什么东西不稳当，叶梵生俯身视察，是巴掌大的线装本，在旮旯里呆久了，上面布满灰尘，后面被腐蠹出一些霉醭。

叶梵生捡起来吹拂去上面的灰尘，前几页纸笺上还有些变成锈色的血迹，翻开来看，大概内容是日志，实则全是叶文熙的心事。字迹从歪歪扭扭到工整干净，丹青里有一日三餐饭，一年四季衣，还有对他的思、惦、念，写了十多年也不敢说出口，正是因为太慎重、太遥不可及，像是朝圣、像是献祭，才写了十多年。

叶梵生一页一页地翻，一字一字地看，窥视了他一生中最好的十来年，叶文熙丧尽天良的地方可不少，犯小心眼的地方也很多，只是人活着不说一句欠揍的话，不干一件讨嫌的事，简直不算是人，更何况那些是前尘旧恨，已然云开月明，倘若他还是不可饶恕，自己陪着他十恶不赦也无妨。

叶文熙的面孔近在咫尺，叶梵生面对着他心跳如鼓，仿佛他就是惊涛、是巨浪，是掠地而来的风，让人身不由己，叶梵生向他靠近，柔软的嘴唇触碰了他的面颊，叶文熙感受到清凉的牙粉和洋皂气息，缓缓睁开眼睛：“怎么了？”

叶梵生不大好意思地笑了：“没什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