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车里等着。
自己的生日不过,郑秋的生日也不给过,张蓉的生日倒肯送个大礼。
张大伟对于“生日”的介怀,仿佛铁板一块崩出了缝隙。
郑秋觉着这是个好兆头,值得庆贺,便给张大伟发了个微信红包。
张大伟疑惑地打开一看,数额是耳钉价格的一半。
“你干什么?不许和我一起送,自己想辙去!”张大伟不满地嚷嚷。
郑秋意味深长地冲着他笑了笑。
张大伟琢磨片刻反应过来,他这不单是要送妈妈礼物,主要是做为两个人共同的礼物。
妈妈要是知道了,肯不肯收呢?
应该——是收的吧?毕竟上次刚和自己说了,甭管找回个什么样的,都愿意。
张蓉推着沈炎过来,俩人离老远看见,赶快下车去迎。
沈炎激动地扶着轮椅把手直往起蹿,得亏是一条伤腿,不然能飞起来。
张大伟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郑秋,紧跑几步过去抱起沈炎,完全是下意识地贴过脸,主动蹭了蹭他的小脸蛋。
张蓉和郑秋看了俱是一愣,那俩人却已经热火朝天地聊上了。
饭过一半,张大伟掏出礼物双手捧着,却没有先递过去,说:“妈,这是我跟秋哥一起买的,一人出了一半。”
如果张蓉不肯接,他也决不勉强——张大伟想,发票还在,回去就退掉,毕竟老贵了。然后换那条骨链给自己,他老喜欢了。至于妈妈的礼物,自己私下再买样别的。
郑秋只是想着能有自己一份心意就足够了,未料张大伟竟然说了出来,不禁吃惊,担心张蓉为难。
张蓉马上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这不是收礼物,这是收儿媳妇呢——不对,是女婿——也不对,这可该怎么称呼。
她这儿边琢磨边伸出手去:“郑总一起挑的,肯定差不了。”
张大伟站起身凑到近前,说:“我给您戴上。”
张蓉原先戴着一副老银如意头耳钉,古朴典雅,但略嫌平常。张大伟给她取下来放进珍珠耳钉的包装盒里,换了新的。
沈炎坐在一旁八卦:“爸爸给妈妈买的是一个金链子,链子上还有好几片金叶子!不好看!我们同学说暴发户才戴金的!等我长大了就当暴发户,我不怕不好看,金的值钱!我就有好多好多钱了!你就不用工作了。”沈炎冲着张大伟嚷,
“那我干什么呀?你养我呀?”张大伟看着这个未来的暴发户,十分好玩儿。
“我不是只养着你不干活儿!你就专门给我当哥哥呀!”沈炎着急解释,怕他误会,以为啥也不用干。
张大伟一下说不出话来,低头假装全神贯注研究耳钉。
“我也有礼物,我现在买不起,就画了一个画儿。妈妈发朋友圈了你看见没?”
“看见了,有人能看明白你那画得是个啥吗?”张大伟帮他妈戴好耳钉,情绪平复了,又开始挤兑他弟弟。
“没事啊,我还写了字呢!护士姐姐说我的字写得可好看呢。这个是珍珠吗?赵妈妈说珍珠是美人鱼的眼泪变的。我告诉你,美人鱼就是儒艮,电视上说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数量也不多,所以眼泪肯定可贵了……”沈炎没有一点儿被挤兑的觉悟,热情澎湃得不象话。
“你护士姐姐眼神不好吧,快闭嘴吃你的。”张大伟嫌他聒噪,惹得旁人直看,便本着脸训了一句。
“所以你和郑哥哥要两个人合起来才买得起!”沈炎挣扎着说完,奇道:“哥哥,闭嘴怎么吃呀?”
这回旁人不止看,还笑了起来。
张大伟气得想把这刚认了没几天的亲弟弟给掐死,看在他竟然还能读对“儒艮”二字的份上,再忍忍吧。
只说了句“真漂亮啊!”没说“谢谢”,也没说“让你破费了”之类的客气话,郑秋心下了然。再看张蓉时,心里不单有亲近,还生出了欢喜。
可这种喜欢说不出口也无从表达,思来想去,他拖着椅子往张蓉那儿靠近了一些。
小圆桌坐四个人本来是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郑秋这一动,张大伟只顾着凶沈炎没有在意,张蓉却陡然想起郑秋说过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心生慈悲,不禁看了他一眼。
郑秋坐好,抬头对上张蓉的目光,坦然迎过去,笑了一笑。
三十岁的大男人,笑得和沈炎一般胸无城府,眼睛里除了被接纳的喜悦之外,别无它物。
张蓉险些让他笑哭了。
“以前总想着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现在想想,大概是修了什么福。”张蓉说完,叹口气,心满意足地靠着椅背,伸手摩挲新耳钉。
郑秋挟了一口菜慢慢嚼完,低声跟了一句:“我也是。”
张大伟听这俩人跟打机锋似的,“嘁”了一声,嘀咕道:“不知道你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