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海棠的花盆裂了,底部竟然是中空的,大概四分之一的地方挡了个漏水网。
张大伟拿宽胶带把花盆裹了起来,搁到了茶几上。
一切琐事都做完了,他坐在窗台跟前的地上,看着郑秋发呆。
周毕玲让他给何婷去个电话,问问郑总下午在网站干什么了,听说惹得祁振又吵又闹的。
何婷说,也没干什么,就跟你上回似的,处理了旅游频道好多东西,不过都是祁振来了以后做的,首页的也都非让撤了,把祁振气坏了。
“你处理的?”
“是啊,我加了个班,郑总就在旁边盯着,看着挺着急。”
“他知道我删过吗?”
“我告他了,不该说吗?”何婷问。
“不是,应该说。”
“那就好”,何婷说,“你们郑总真是好涵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祁振吐了一口,郑总都没生气。”
郑秋背朝窗户睡着,右手枕在头下,左手垂在身前,袖子撸到肘关节上,手背上清晰可辩的青筋一路蜿蜒至小臂,慢慢变浅直至不见。
薄薄的浅灰色亚麻长裤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张大伟还记得中午那一幕:郑秋半坐在桌上,低头假装无意地瞟着自己那里,等它慢慢平息,一点儿都不知道害臊,可真TM性感。
张大伟往前蹭了蹭,把脸贴到郑秋手背上,又觉得不够,给他翻转过来,贴到了手心里。
“大伟。”郑秋忽然出声。张大伟吓得一下坐直了,抬头却看到郑秋仍是闭着眼。
“都处理了,”郑秋继续说:“等刘永和跟人约好时间,再去谈一回,我陪你去。”
“约好了,说给你打电话不接,打给我了。”张大
伟轻声回答,不知道郑秋是说梦话还是醒着。
“怎么偏偏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在家。”郑秋眉头紧蹙,“谁都能找着你,就我找不着。”
“对不起,”张大伟这下确定了,郑秋就是醒着。他爬起来跪坐好,握了郑秋的手,说:“广告的事是我没考虑周全。还有,我怕你知道我也弄过那些……”
“嗯,”郑秋抽出手来捂住眼睛,说:“关了灯吧。”
张大伟起身关了灯,又跑回来跪坐好,不知道郑秋为什么要他关灯。
“我也有害怕的,”郑秋的声音越来越无力,“怕家里没人,怕找不着你。所以你不想说的我都不会问,你不过生日,那就不过,别躲了。”
“知道了。”张大伟乖巧地应道,又问:“秋哥,你喝水吗?”
郑秋摇摇头,起身晃了几晃往屋里去,说:“累,先睡了。”
郑秋进屋就把门也关了。
张大伟洗完澡,觉得只穿T恤和大短裤有些凉了,就把薄绒睡衣翻了出来。
也不知道郑秋换衣服了没。
他跑出去在黑漆漆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又想起何婷说的,祁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吐了郑秋一口,心里堵得慌。
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拧开郑秋的门。
郑秋这屋门口的电源插孔开得非常低,快挨着踢脚线了。插孔上插了个小壁灯。
张大伟开了壁灯,就着微弱的一点黄光,能看到郑秋躺在床上。不是躺着,是蜷着。
整个人象一只大虾米一样,膝盖顶在胸口,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还在捂着眼睛。
没换衣服,就那么和衣上了床。
张大伟把水放到书桌上,忽然听着郑秋的呼吸很不自然,急促且粗重。
他单膝跪到床上,贴近了去看,才发现郑秋一直在抖。他一下反应过来,郑秋捂眼睛和让他关灯,不是如他所想因为流露出了软弱的一面不想让他看到,而是头疼病犯了。
“要,要吃药吗?有什么药?”张大伟慌了,两只手不知该往哪里摸,能让他不这么抖。
“不用。”郑秋气若游丝地答了两个字,牙关磕得一直响。
张大伟绕到郑秋身前,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郑秋烦躁地“哼”了一声,拧身躲开,蜷得更紧了。
“芬必得管用吗?我现在去买好不好。”张大伟轻轻摸了摸郑秋的腿,想抚慰一下,又怕他烦,只好动动离头部远点儿的部位。
郑秋却跟被扎了一针似的弹跳起来,推开张大伟往外跑。
张大伟一头雾水,也赶快跟了出去,眼看着郑秋冲进卫生间关上了门,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了呕吐声。
这一幕终于和他上次出差回来离家出走之前的那段记忆衔接起来了。
原来偏头痛发作起来,是这么个疼法。
张大伟跟过去推卫生间的门,没推开。
“秋哥,我进去。”张大伟说。
郑秋不说话,回答他的还是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秋哥。”张大伟锲而不舍地叫,轻轻地敲门。
“嘭”地一声,郑秋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张大伟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继续一边敲一边叫“秋哥”。
一阵冲水声之后,郑秋终于开了门。
俩人在一片漆黑里对着站了半天,郑秋扶着门框往外挪,张大伟要扶,被他推开了。
中午俩人都没吃饭,张大伟是知道的。晚饭郑秋应该也没心情吃,所以刚刚吐了这么半天,只有灌进去的那些啤酒。
胃里空着还控制不住要吐的感觉,张大伟并不陌生。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哗哗滚落,他盲
目地跟着郑秋走,不知道能做什么。
郑秋回了屋里,迅速上床,很快就又蜷成了一只大虾。
张大伟关了门关了壁灯,也跟着爬上去,和郑秋面对面蜷成另一只大虾。
现在不抖了,也不捂眼睛了,郑秋伸出一只手去摸索被子。
张大伟赶快帮他拽过来展开盖好,四个边角都掖了一遍之后,看郑秋也没抗拒,又掀开一个边,把自己也塞了进去。
“你哭什么?”郑秋哑着嗓子问,拧着眉头伸手给他擦泪。
张大伟本来只是默默地哭,让郑秋这一问,直接哭出了声来。又怕他嫌烦,拼命压住。
“别怕,间歇性的,”郑秋闭上眼睛,又说:“疼起来脾气不好,你离远点儿。”
“不。”张大伟示威般往郑秋怀里拱了拱,郑秋蜷得太紧,拱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