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郑秋能感觉到,这位当爹的话题,在努力避开自己。
好几次只要自己一搭话,必然冷场。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也知趣地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炎才和妈妈从外面进来。
换了身童装,看着更小了。郑秋不自觉地放下筷子去看小炎。
小炎乖巧地坐在妈妈旁边,一边扒饭,一边回看郑秋,还笑了一下。
“张蓉,这位郑总,现在大伟就是跟着他,想问什么就问。我还有事,吃完饭就走。”袁社捅捅老鞠,“你先说说。”
“大伟啊,三月份跟着你的吧?”老鞠问郑秋。
“是,三月初。”郑秋答。
“表现还挺好?”老鞠说完,又看一眼郑秋。
“是挺好的,你们放心吧。”郑秋赶快接话。
“那他主要都做什么工作呢?”张蓉低低地问。
“跟我出差,写报告,出策划,组织活动,帮同事做图,有时候还得剪视频,拍照就不用说了,应该算是个专业的了。这段时间跟一位同事跑业务……”郑秋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一群人除了小炎,都在盯着他看,仿佛他不是在闲聊,而是在开新闻发布会。
这个感觉太奇怪了。
“来,边说边吃~~”老鞠赶快打圆场。
“郑总,你有他现在的照片吗?我想看一眼。”张蓉抬头看郑秋,话音没落,眼眶倒红了。
郑秋看看其他人,没人说话,都在看他。
他想起大伟打非洲鼓那次,自己拍的那张,摸出手机去翻。当时为了避嫌,张大伟给他存到安全箱里了,还加了个密码。
一桌子人大眼瞪小眼盯着他看,逐层打开还要输密码,而且里面只有那一张照片,实在是比避嫌的嫌疑更大。
郑秋把手机捧起来,硬着头皮飞快地操作,把照片从安全箱里拷到图片库里,打开递给了张蓉。
张蓉看了一眼就哭了。也不哭出声,颤抖着嘴唇问:“怎么这么瘦?怎么能这么瘦?有没有一百斤呢?长高了啊,有一米七了吧?”
“一米七二,一百一。是瘦些,不过身体挺好。”郑秋边说边疑惑地看袁社。
“快有十年没回来了,”袁社苦笑,“当年让他爹妈撵到我那儿的。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妈妈你别哭,等我长大,就去把哥哥抓回来!”小炎也不吃饭了,大声喊着安慰母亲。
张蓉抱着小炎掩饰满脸的泪,抽泣声却更大了些。
“当初你们要他能改了那毛病才让回来。现在也别管人家改不改了,反正不回来,你们倒又惦记上了。”袁社继续说:“这孩子我也没管好,不肯走给他铺好的路,也不要你们转的钱,现在也不把姑姑家当家,我是一点儿办法没有。老鞠说他这半年变了个人似的,我才有脸给你们汇报。”
不要转给他的钱?郑秋愣了。张大伟跟自己说“家里还行”、“啃老”,敢情全是胡说呢?
一顿饭吃得沉重压抑,有一半菜都没人去动。
老鞠倒是自在,自斟自饮,郑秋连酒都没敢喝一口。
饭毕,几人起身要走,小舅子拉着姐夫有几句话还要说。
老鞠去上洗手间,郑秋站在门口等着,小炎一路小跑追了过来,问郑秋:“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是啊,怎么了?”郑秋蹲下,把小炎抱在怀里。
“你能不能让他回来?我妈妈天天想他,天天哭。我连他叫什么都知道,他都没见过我呢!”小炎说得很认真。
“我帮你录下来,你自己说给他,好不好?”郑秋掏出手机对着小炎,“开始吧。”
“我叫沈炎,是你弟弟。我今年七岁,你赶快回家。再不回来,等我长大,就把你抓回来!”小炎对着镜头说的话,和刚才完全是两个风格,郑秋一下乐了。
乐完才反应过来,问:“你叫什么?”
“沈炎!”小炎一脸正气。
“你怎么姓沈啊?”郑秋意外。
“妈妈姓张,爸爸姓沈,我们家姓沈和张!”小炎认真地解释。
“那沈信是谁?”郑秋完全是下意识地问道。
“我叫沈炎,我爸爸叫沈义山,我妈妈叫张蓉,我哥哥叫张大伟。”小炎没明白,把家里人的名字过了一遍。
“沈信就是大伟啊,他以前叫这名,后来改了。那时候还没小炎呢。”老鞠溜达过来,摸摸小炎的头,问:“你还知道沈信呢?”
“嗯!”小炎以为问自己,也不管听懂没有,只管得意地点头。
郑秋想想自己之所以知道这名字的原因,不是很光明正大,便也没解释。
心里某处结着的疙瘩,“哗啦”一响坍塌了下去。
原来那个小铁皮盒子里装着的,没有第三个人。
只有自己,和从前的张大伟。
小炎交代完大事,小跑着回去找妈妈。
“为什么以前不让他回来?”郑秋边问边拿起手机继续拍小炎,直到一家三口都入了镜头。
“和你一样。”老鞠答。
“我哪样?”郑秋愕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大好青年,有哪一点是值得被父母撵出去不让回来的。虽然他也没有父母。
离得有些远,但镜头里能看到张蓉垂着头,十分哀伤。
“喜欢男的。”老鞠还是淡淡地说,跟聊闲天似的,“不过他和你合租是赶巧了,不是我成心要瞒着你。”
郑秋愣了半天,才“哦”了一声。
原来老鞠和袁社,竟然都知道?
所以张大伟是和家里出了柜,被撵出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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