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什么?”张大伟疑惑。
“要帐啊,我拿手。”郑秋笑着喝了一口茶,闻着清香喝着清苦,果然醒脑。
“啊,不用,给钱挺痛快的。”张大伟看了郑秋一眼,问:“秋哥,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你不是一直写么?我又不傻。”郑秋答。
“可我和你说过我写不了,你也没问……”
郑秋笑笑:“鞠总交代过,你不想干的不用勉强。”
“这样啊。”张大伟沉默半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老鞠是交代过那句话,但没交代过什么是张大伟不想干的。
郑秋在见识了张大伟很多次熬夜打字赶稿之后,有一次安排他写个软文,本来也是试探性的,结果张大伟十分痛快地回绝了。
“秋哥,我哪能写了那个?您真拿我当人才啊?那还有毕玲姐,泡子和晓义呢。”张大伟把办公室能写的三个人名点了一遍。
那时候俩人还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兼合租室友。
郑秋知道他在撒谎,懒得戳穿。只是想着看来这就是他不想干的,也就没有再提过。
他还记得当时周毕玲一脸讶然,不敢相信的样子。
那时候他以为周毕玲是惊讶于张大伟竟然敢回绝领导的安排,现在想想,更大的可能是惊讶于他会写,甚至可能写得不错,却说自己写不了。
半杯茶喝下去,郑秋脑子逐渐清明起来,意识到今晚的第二个不对劲——搁在以往,张大伟根本不会当着他的面接这种电话,在家就进自己屋里了,在外面出差就到屋外了。
写稿这事更是从来没提过,虽然俩人彼此心知肚明。
现在不但不背着他接电话了,甚至公然挑明。
这是为什么呢?
郑秋忍不住去看张大伟,这人拿着刚记了字的纸正在琢磨,还没开始写。
“大伟,这活儿急吗?”郑秋问。
“赶十一点半交了就行,”张大伟问:“怎么了秋哥?”
周毕玲在晚报上开着个情感版专栏,有一次和小范吐槽,说没存稿了,头一天赶稿赶到要死,才“赶在十一点半给人家交了”。
“报纸啊?”郑秋顺嘴溜了一句,说:“那你先写吧,完了再说。”
张大伟眼中里晃过一丝慌乱和紧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郑秋看在眼里,越发疑惑,哪个夜班编辑敢破口大骂作者?
张大伟开始写了,郑秋也开了电脑,收敛心神,忙自己的事情。
等他忙完关了机,张大伟早收工了,抱着手机缩在床上打游戏。
“大伟,”郑秋舒舒筋骨,往茶杯里续了热水,问:“喝吗?胡处长给的,尝尝。”
“好。”张大伟下了地,拿着另一个茶杯去泡。
张大伟跟他告白的那三天,和刘永和在一起出差,走了一礼拜。
老鞠联系了个中间商,说好租用集团一块闲地,秋天要做个皮草专场。俩人去和对方对接。
走了七天,加上回来这几天的疏离,快有十天没腻歪了。
张大伟背对郑秋站着,胳膊撑在桌子上等茶凉,宽大的T恤在后腰上卡了一点儿,越发显着腰身瘦削。
T恤下面是一条运动短裤,短裤往下两条腿一直一屈,屈的那条脚尖点地,露着粉粉的脚后跟。
郑秋喝了一口茶,想着刚刚那一声“哥”,胸口有些澎湃。
白天生气凶他是因为他闹腾,还耍小脾气,说什么“我不追你了”之类的无聊话。
现在这么乖巧,就不气了。
不气就想干点儿别的。
虽然这事儿以往绝大多数都是张大伟主动,今天既然受了惊吓,那就我来吧。
就算昨晚的难题不能给个答案,至少还可以试试别的解法。
比如,把这状态再往前退一点儿,退到张大伟出差前。
郑秋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好理由,上前一步贴着张大伟站住,又问了一句:“真没事儿?”
“没有。”张大伟感觉到郑秋靠过来,明显紧张了,不由自主往前倾。
郑秋把人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箍到怀里亲了上去。
对于两人之间的亲密,自从开了头,张大伟便无所顾忌且坦荡大方,用尽一切心思取悦郑秋的同时,也在变着法儿地取悦自己。
尤其是发现郑秋不但缺乏经验而且还会羞怯之后,立刻积极踊跃地夺取了主动权。
这一点郑秋有自知之明,加上本来也就没什么控制欲,便老老实实弃权了。
而且张大伟带他领略的花花世界吧,还真是让人沉迷流连。
几个回合之后,郑秋完全适应了被他带着走。一开始羞于出口的某些声音,在张大伟引导下,也不再那么压抑。
热火朝天时,郑秋也拨冗思索过,自己和于刚相处这么多年都没想过换个姿势,大概真是太过乏味了,也难怪被嫌弃。
有时候也会酸一把,特别想问问张大伟以前处得都是什么样的床伴,能历练出这么多能耐。
二十四岁。啧啧,看看人家的二十四。
郑秋二十四岁那年,和于刚分居各自单位的集体宿舍,疲于写稿、评职称、写材料,为了攒生活费还要给人当枪手。再后来忙着转岗,进了秘书组还要学新东西,基本没时间见。偶尔见一面都要避着认识的人,钟点房也不敢连着在同一家开。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于刚生出了别的心思,却还陪了他五年,也瞒了他五年。
这样一想,他应该感激于刚让他知道得晚,结束得早。没有在这种不堪的关系里为难太久,也没有让自己狼狈太久。
郑秋亲了一会儿,感觉不到互动,忍着一腔澎湃疑惑地睁开眼。
因为他除了亲之外,手也没闲着,基本已经使出了浑身不要脸的解数,张大伟却破天荒没有反应。
“秋哥,”张大伟站得十分僵直,在郑秋探询地注视下深吸一口气,吸得自己都抖了起来,“我说,我不追你了。”
“所以呢?”郑秋后退一步,澎湃潮起又潮落,只剩下凉意。
“就是,我打算退出,”张大伟抬眼看郑秋,说:“也不处了。”
郑秋终于意识到,张大伟这一天的不对劲,不是跟他闹别扭,也不是矫情,更不是撒娇为了引起他注意。
而是拿定了主意,要拉开距离。
床伴、合租,都不作数了,只剩同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