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装潢不是她的风格。
但是这里的确是她的家。
容音坐在床上,盯着窗台上的一排绿植发了一会愣,才从刚才那个如积雨云一般沉甸甸的梦里清醒过来。
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双亚麻拖鞋,床头的玻璃水杯里有一半没喝完的水,水杯旁是她每晚睡前必喝的安眠药。
容音的思路稍微迟钝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昨晚她还剩了一半水在杯子里吗?记不清了。至于整齐摆放的拖鞋,肯定是她那个有严重洁癖和强迫症的未婚夫摆的。
不知怎的,这样的井然有序竟然让容音感觉异常难受,她浑身上下都憋着一股极其不舒服的劲儿,每一根头发都想和这种本应习以为常的秩序唱反调。
她有些恼火地将拖鞋一脚踢得远远的,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轻手轻脚打开门走出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肚子有点饿了,她现在想找东西吃。
冰箱里的冷气扑面而来,在日渐上涨的温度中,这股冷气非但没使她贪恋,反而让她瑟缩了一下。好冷。可是看看外面的大太阳,温度明明还蛮高的。
冰箱里的蔬菜摆放也十分规整,冰箱门上放着一瓶花生酱,是她爱吃的牌子,还没开封。
容音就拿出一袋切片打算先填填肚子,奈何花生酱的瓶子实在不给面子,她试了几次,手心里全是冷汗,打滑打得拧不开盖子。
她一眼看到餐桌上小巧的水果刀,便用来小心翼翼地撬盖子,在听到“噗”的一声漏气声之后,随意地将水果刀柄咬在嘴里,重新换了用手去拧。
终于开了。她都快饿死了。
还没来得及把花生酱凑到鼻子底下闻闻味道醇不醇,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容音猛地回头,嘴里咬着的小刀就贴着那人的喉咙划过去。
所幸他非常敏捷地避开了,嗅到危险气息的男人连狭长如翼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眼底藏着黑沉沉的深渊。
容音后怕地放下水果刀,“你搞什么,不声不响凑过来。有没有伤到?”
薄薄的唇弯起来像风卷烟雾一样迷人,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没有。你怎么这个时候吃东西?”
容音见他没事,重新回过身去专心抹面包,“我饿了。”
熨帖的温度重新紧覆着后背靠上来,却将她灼得有点不自在,身后的人将下巴搁在她颈侧,“昨晚睡得怎么样?你每次都睡不安稳,我就想放几盆安神助眠的植物会不会好一点。”
容音回想了一下短短一晚就做了那么长,而且乱七八糟的一个梦,心情也不怎么好,“你是医生,有没有用你说了算。”
身后的人听出她不太愉悦,主动好脾气地认错道:“还生我气呢,不是跟你道歉了么?以后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容音咬一口面包,浓郁的花生酱香味弥漫开来,她反倒愣了一下,“生什么气?”
身后的人也有点懵,“你不是不喜欢上次那个心理医生吗?下次我们换一个。”
容音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就是现在想起来,好像有点模糊了,“阿鉴,我没病,我不想再去看心理医生了。”
男人温声细语地哄着她,“好,那就听你的,以后我没手术的时候就多陪你出去走走,我们不看心理医生了。”
“嗯。”
男人见她吃得心不在焉,轻松往前一探就叼走了剩下的半个面包,对上容音因为没吃饱而气鼓鼓的眼神,不由笑道:“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都不见你笑一个。”
容音再一次愣住,微微皱眉道:“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特别长,特别长的梦。”
“特别长,有多长?什么样的梦?”
“就是……特别特别长,好像我在梦里过完了一辈子。梦里你想害我。”容音犹豫地说出最后一句,心神不定地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熟悉又陌生,“阿鉴,你的眼镜呢?”
男人奇怪地回看她一眼,“我视力好得很,什么时候带过眼镜?”
见容音还在发愣,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道:“音音,我永远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