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一下子变得很消沉,“原来你早就知道……”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过去卑劣不堪。心理强大如容音,一路走来都是靠着“撑死胆大的”和“不要脸”两条黄金原则活下来,可是站到岑鹤九面前时,看着那些年同样艰难的人和她并肩而立,关于过去的那些话,她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过往的日子里,无论遭遇多少次生死不堪,同样没有人倾诉抱怨、打碎牙齿和血吞的两个人,一个是从湿冷灌木中钻天而出的杉树,干净笔直,沐浴阳光;另一个却成了莲池中腐烂发臭的塘泥,无数的腐殖质与她并生共存,杉树可以骄傲地阐述坚强奋斗史,但塘泥却不能坦言自己是消化了多少尸体才得以肥沃。
可是原来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你不会蠢到以为,你的这些‘罪状’就可以劝退我吧。迎难而上的事情我干得多了,不差你这一件。你要是实在在意,不如就把这当作我的一座新丰碑。”岑鹤九这人向来嘴上不留情,明明做了好事,他一开口发言能让人想活生生揍死他。
“你这块儿丰碑,在我这可还没立好呢,悠着点。”容音回敬道,不时拿眼角瞥阿碧,“是不是迎男直上倒不好说。”
阿碧不堪道:“容姐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岑鹤九及时敲敲桌面,“说正事,不要强人锁男。”
阿碧特想以头抢地,“老大连你也???”
沦陷了,这个忘虑阁彻底沦陷到奇怪的阵地中了。
容音回想当年的事情,“说实话,你问我那个人有没有死,如果换做十年前的我,应该有十足的把握告诉你他死了。”
那柄刀直入心脏,她是受过那人亲力亲为的训练的,往日她在云深的战绩有多让她在幸存者中引以为傲,刀刃刺入他心脏时的精准度就有多高。
他不可能活下来。否则容音觉得,凭她前几年毫不成熟的躲避方法,足以被揪出无数次。
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容音忍不住一次次质疑——是不是当年他真的没有死?
“也许他没有死。”容音最终说道,眉宇郁气凝结,“但是我能肯定,他现在势力大不如前,就算他活着,可能也受到某种限制,导致他无法亲自出面办事。否则凭他当年在我之上的实力,想要抓我回去没必要这么曲折。另外,若是他亲自设定的陷阱,漏洞不会这么多。”
容音刚才就细细捋过了,这一连串计划粗看起来惊为天人,其实每一环都可能有漏洞。先不说若是他们注意到中元节戏台上的异常怎么办,若是离开燕丘的当天容音根本就没有受伤呢?就算她成功地栽了,若是后来章灵犀这条线根本就没有搭上,她根本就不打算多管闲事呢?
中间有太多个使计划不成立的可能。每一环其实都算是投机取巧,乍一看上去像是那个人的套路,其实不过是有其影子附着其上,若是他亲自出手,应当是思索缜密、滴水不漏才对。
什么人能学到他的手法?
“他的学生。”容音经过一番心中推理,得出这一个结论。
岑鹤九的脑子转得亦相当快,立刻就跟上了容音的思路,进一步点出问题,“说了这么久,云深之前的当家人到底是谁?他的学生又是谁?”
容音自动回避了前一个问题,“学生自然有很多,那些自相残杀的孩子都是,我也是。但说是学生,不如说是‘作品’。”
至于会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在当年他出事后还坚定不移跟着他恶事做尽、连其手法都学得像模像样的人,容音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陆雪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