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鹤九下意识紧闭双眼。
他的话半真半假。保存战力是借口, 革命尚未成功, 还需保存火种——只不过这火种不是他的策略, 而是他的私心。
他想过, 用容音的血兴许可以拖点时间。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为自己放血谋生?
他又不是黑心的黄世仁。不仅不是黄世仁, 而且像极了杨白劳。
舍不得拿她冒险,也不能容忍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不求送一个完好无损的她出去,只求自己的拼命能换来她今后好好地活。
忘了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往,真正地,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只为了自己活下去。
下一瞬冷剑寒风贴着他的皮肤擦过,干脆利落地斩断束缚着他的锁链, 那些锁链仿佛有生命般再次纠缠过来, 但沾到容音的血又迅速偃旗息鼓。
“式灵么, 阿碧足够顺手。你要是想把他过继给我,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至于你, 还得继续活着给我发工资。”
容音说罢,护着岑鹤九滚到一边,踹了那链子两脚, “想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作妖?怎么不去打听打听姑奶奶的来历呢?”
岑鹤九乜她一眼, “你有什么来历?你有吃着豆花眼不看路结果掉进璄水的来历。”
容音抬手斩断挡路的锁链, 怒道:“屁, 我那是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两人明明还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刚才还有一个在墙里头鬼哭狼嚎地放血置气, 一碰头却好似喝了灵药, 什么毛病都好了。
“算了……”慎鉴深深叹气,手里还捏着刚才没派上用场的布条,“先顺着原路出去吧,音音,过来,我给你止血。”
“不必了。”容音客气地谢绝,“已经凝固得差不多了,你以为我真的会玩儿命?”
慎鉴一时被噎住,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岑鹤九那对动人的桃花眼落入她眼底,透着三分趣味七分危险,“容岁弦,你在拿捏我?”
容音无耻得坦然,扯过慎鉴手里的布条,蹲下身为岑鹤九绑在腿上,“是啊。我就是赌你不会看着我去死,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放血。”
她的手腕没完全正好,腕骨一用力,还是隐隐作痛。
慎鉴看出她的吃力,上前帮忙系好,又查看了岑鹤九腹部的伤势,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是擦着边缘穿过去的,没有伤到‘重要’部位。”
“去!”岑鹤九给了他胸膛一捶,软绵绵的跟绣花拳似的,继而视线转向容音,“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容道长终于肯对鄙人交心了?”
容音脸“腾”得一红,竟然在苍白的面颊上带出几分血色,“交……交什么心?你还在梦里?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推下去?”
岑鹤九看着围在甬道高台下跃跃欲试的众鬼物,漫不经心地回应容音,“自然是员工对老板的信任啊,你想的是什么?”
“我想你姥姥。”容音咬牙切齿地摸衣兜,在其中翻找着什么。
“你是得想我姥姥,以前你去我家蹭饭不都是我姥姥做给你吃吗?”
“就我吃了?你没吃?”容音怎么看他怎么欠,心情烦躁地上下摸遍了全身。
岑鹤九看着她的动作,表情难以言喻,“你耍猴呢?”
容音停下,回头问慎鉴,“你们带火折子没有?”
慎鉴也摸遍了全身,最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火折子,“就一个了,背包落在耳室里,没来得及带出来。”
容音瞥一眼那杀千刀的门,现在应该谁都不想再进去了。
“我的包落在下面了。”容音说道,“不管什么样的阴物都怕火,我的血有限,但如果火能烧起来还能顶一会儿,至少能拖延到我们找到出口。”
慎鉴皱眉,“可是火折子能燃烧的时间实在太短。”
“所以我们需要可助燃的东西。”容音盯着他,直到慎鉴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别这么看我,我连个打火机都没带。”
“有酒。”岑鹤九突然想起什么,翻身到一旁打开自己的背包,“火折子都在小慎子那里,但是我包里背了酒!”
容音觉得不可思议,“你带酒来干什么……”
“忘记放下了……可惜好酒了。”
容音看着他取出一小坛陈酒,认出是昨晚没喝完的。
她想起昨晚阿碧来房中找她,试探性地和她谈心。容音看着他心惊胆战的模样,觉得好笑,让他有话直说。
阿碧踌躇好半天,才坦言自己听到了她和岑鹤九在房顶的不愉快。
容音还以为阿碧是替岑鹤九来试探的,因此不怎么在意地说:“我拒绝陪他喝酒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在外不喜欢饮酒,怕误事。”
怕误事是真的。因为她当时已经打算好要独自进山,容不得脑袋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