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黑暗的记忆像海浪一样漫上来,迅速遮住眼前的天光。
在云深的那些年里,她痛苦过,挣扎过,当家人也曾经对幼年的她说过同样的话。
“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能做什么呢?”
男人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容音,瘦弱的背上全是翻开的皮肉,伤口深深浅浅大大小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他的眼中似有怜悯,可容音知道,那不过是如同人看将死的猪狗一般的怜悯之情。
容音吊着一口气,终于给出了当家人想要的回答:“杀掉想杀我的人,我就可以活下去。”
当家人抚摸她脸庞的手心温热,沾染的血液却冰凉得令人反胃,“这就对了。音音,你逃不了的。”
容音俨然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人为刀俎,谁是刀俎?
容音心里一直都清楚,刀俎不是那些想要杀掉她,自己活下去的孩子。他们和她一样都是鱼肉。刀俎,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所以她杀了他。
容音嘴角浮起一丝邪笑,她抹一把顺着脸淌下来的血,缓缓擦在太清剑的剑刃上,如同地狱中的红面阿修罗。
“是他临死前给我下的局吗?”容音强忍着阴气带来的不适感站稳,“这个局多大啊,从十年前我杀了他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不惜把一具百年古尸禁锢在这里,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精气分到一条‘蛇’的身上,就为了吓唬吓唬我?”
“嘶嘶……”蛇头摆出进攻的势头。
容音眯起眼,“你说他究竟是太恨我呢……还是太爱我?”
话音刚落,蛇口大张着冲容音脖颈而来,四面八方的蛇军团也仿佛得了命令,一瞬间铺天盖地涌过来,刚才那个可怜男人的死法还在眼前回放。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自阴霾之中利落劈下,蛇头整齐切断,散成绿雾归入空气中,女尸身上的蛇身竟然也行将就木地落到地上,再没有了生命迹象。
太虚剑为阳,可断阴物的活路。
在能见度已经超低的绿雾中伸出一只手,把容音从女尸的攻击下拖出去,人类的温度顿时让容音感觉还阳了。
“岑……唔……”名字都没喊全,容音的唇就被吻住了。
容音心想还有这种秀恩爱方式?岑鹤九怕不是……有什么……喜欢刺激环境的……什么癖好吧?
胡思乱想还没继续下去,舌尖就被抵着顶入了一枚药物,口中顿时清凉弥漫。温热的唇离了她的,沉稳的声音响起来,“吞下去,小慎子这两天赶出来的药物,可以克制这里的阴气。原本打算确认下安全性再说的,谁知道你这么着急就过来了。”
迷迷蒙蒙的绿色雾气中,连岑鹤九那张五官分明干净的脸都染上了邪气。
容音突然觉得自己是已经被侵蚀得意识不清了,可能看到了幻觉,因此抬手在眼前虚晃了一下,结果手腕被他毫不客气地抓住,“爪子干嘛呢,留着抓鬼,别抓我。”
雾气太浓,岑鹤九没注意到容音另一只手的异常。容音怕被他察觉,把受伤的那只手往身后藏去,下意识后退,“我……”
岑鹤九见她后退的动作,以为她是太害怕,不由伸手抹净了她脸上的血迹,顺便查看了一下容音额角的伤痕,把她轻轻往怀里搂了搂。
雪白的道衣,从她脸上一过,衣袖顿时沾满腥红。
容音嘴角一撇,顿时久违地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没由来生出一种愧疚感。正在犹豫要不要道个歉,却还听见岑鹤九斩钉截铁地说:“不怕,有我。”
天知道容音一口牙咬得多紧才没哭出来。
不能再糟糕的状况里,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有一天她下班回家,买煎饼果子的路上遇到一个看似极不靠谱的老道。
老道随便让她抽了个签,就看似极不靠谱地判定了她下半辈子的桃花。那支签她还记得,是一支下下签,难安。
从前世事尽成非,只怪两心心不依。休嗟内外皆难安,只恐桑榆一段愁。
“疑是故人来,到底须问心。”容音喃喃重复当日老道的唠叨。
容音把脸埋在岑鹤九胸前,深深地嗅着熟悉的气息,仿佛在确认什么。
是桃花啊。容音后知后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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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袖子):气死我了,迟钝得我想给某女买一斤脑白金补补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