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鹤九一愣, 仰头回看, “小慎子?怎么是你?”
“你盼着是谁啊, 容音?”慎鉴在屁股底下垫了本旧杂志, 方才挨着他坐下来。
“矫情。不咳了?这就上来吹风, 不怕吹死你。”岑鹤九白他一眼,没好气。
“哟,我矫情?我吹死?”慎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回讥道, “你刚才怎么不这么骂音音啊?”
“你没听到吗?我刚才骂她可比这难听多了。”
慎鉴抢过他手边的酒坛,自斟自酌,“岑鹤九, 就你这样, 活该注孤生。”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小子什么意思, 包藏祸心,骂我钛合金直男呢。忠言逆耳, 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慎鉴摇头浅笑,扶了扶眼镜, “十年漂泊, 哪是你几句话就能抵过的。不是有句话说嘛,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 刀子不割在你身上, 你永远不知道多痛。一个女孩子, 无父无母, 无依无靠,连家族也不能进,没有朋友互相扶持,还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忘虑,你觉得她比我们俩容易吗?”
岑鹤九半晌辩驳:“就算她不容易,可……”
“她现在还能坚持自我,我很惊讶。”慎鉴打断他的话,“她是什么人?和你一样,天赋异禀,生下来就是要吃这碗饭的,老天爷给的活计。只要她肯学,会比绝大多数人都事半功倍。说实话这种情形下,就算她为了求财走上邪路我都能理解,但是恰恰相反,她放弃了这条路,而是宁愿像个普通人一样奋斗,哪怕一天累死累活地打好几份工。”
慎鉴沉思着,喝空一盏,继续斟满,“容音比起你我,更不容易,更知道什么是人生。好酒,不愧是岑老爷子留下来的。老酒经过沉淀才更醇美,所经的时间不会白费的。”
喝完第二杯,慎鉴放下杯盏,拍拍岑鹤九的肩膀,起身离开。
第二天众人起来,发现容音不知所踪。
她天不亮时就开始上山,等到太阳升起,已经爬到山腰。这个时候就算岑鹤九再收拾东西追上来,也得费些时间。
容音丝毫没有诓了一票人的羞愧感,就算有那一丁点,也全被冲破脑袋的谜团给压了下去。
她的身体还没恢复,手臂上的伤口甚至还没有愈合,随着每一次抬手牵扯隐隐作痛,慎鉴和阿碧的元气都没复原,容音本来是想听岑鹤九的,休整几天再上山的。
变数出在昨晚和告别岑鹤九后,她没回房。
容音思来想去,都不能明白修玉人的意思,于是趁大家不注意,又往野坟那边走了一趟。结果远远地就发现修玉人住的矮屋内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门锁着,容音直接破窗进去,只在桌上看见一张字条。
是修玉人留下的。
“放走玉娘后,如仍心有疑虑,可再次进山。”
感觉像是在说——如果你逃出生天后还想再送死,尽管进山。
字条下压着一张路线图,这次仔仔细细地画完了,而且巨细无比地标出了每一处陷阱。路线一直延伸到盆地中,显眼的地方圈出陵墓的位置。
乡村土大,桌面上已经压了一层薄灰,很明显是近几天都没有人。容音几乎能肯定,就在她上山的那一天,修玉人差不多就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到底是出于幕后有人主使,还是单纯怕她回来兴师问罪,抑或是别的她猜不到的原因,容音不能知悉。
门锁还完好挂着,肯定不会是打斗中被人绑走的。
除非修玉人也是……云深埋下的一条暗线,就为了等她自投罗网。可是云深才存在多少年,宁归玉的后代在燕丘繁衍了多少年?容音不太相信这个可能。
如果云深背后的掌权人真能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她当年不会抓到机会逃出来,还隐踪匿迹平静生活了这么多年。
容音爬到山顶的时候,向盆地中央眺去,已经能隐隐地看清山体地形,不像上次那样黑雾笼罩。玉娘走后释放了许多女子阴魂,其中一小部分被岑鹤九镇压,现在还剩下极其顽强的一部分仍旧盘踞在谷中。
剩下的这些,想来也没有那么好对付。阿碧灵力耗了个七七八八,慎鉴的身子骨又因为路途颠簸和水土不服等原因,弱得像随时要吐一口血出来,她不可能真的让岑鹤九跟她进山。可是要她等,她也等不了。孤身一人,还是尽量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岑鹤九这边发现容音不见了,都不用去打听,就知道她肯定是轴得一根筋,自己进了山。
阿碧看他黑着脸,心情相当糟糕,不由也跟着嘟哝一句:“容姐也真是的,好歹等几天自己的伤势恢复呀,就这么进山算怎么回事。手里没个武器,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