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城,地局南系,为四方主城之枢纽,往来贸易,经济繁华,人流如潮,车水马龙。而今已入深冬,寒风萧瑟,雨雪纷飞间,只见一约莫**岁的小孩头戴破帽,衣衫褴褛,灰尘满面,粉嫩小巧的脚丫不畏寒冷似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上,配上双灵动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眸,一见便让人心生怜惜。
小孩名叫季活,是季家的二小姐。在她尚未出生之时,父母便对她抱有厚望,光起名便拟了几册的纸,先生也是请了一波又一波。虽周岁时测得灵力为化形阶,又为天生灵体,然患有过灵之症,身体难以承受如此强大的灵力,故自诞生之际便时常高烧不退,体弱多病,常常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季家夫妇思来想去觉着什么美好期翼都抵不上女儿的命来得重要,故于其周岁时便起名为季活。如今季活已然十二有余,虽不再如幼时般脆弱,但由于过灵的关系,她如今是感受不到温度,也感受不到疼痛,而今唯一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便是这双脚于踏实地之上的触觉了,故她非正式场合皆是能不穿鞋就不穿。
些许日前,她在家中无聊打转日常偷听扫地丫鬟的八卦,得知了暗阁阁主南下,不几日便会在烨城停留,传闻那阁主是高八尺有余,举止气度,温文尔雅,宛若天神,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阁主之位,仰慕他的人是一抓一大把。面容为一黑底镶金面具所遮盖,但据说长得是剑眉星目,风华月貌,群星暗淡,估摸着是怕招蜂引蝶,麻烦。
父母身为烨城商户鳌头,最近为了做好接待阁主的准备府里是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她这些年身居深闺,从不逃跑的乖乖表现,对她的看管也松懈了许多。至于那些家丁。哼,她才不会看在眼里呢。自己若再不出去看看,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呆在那小小的四角天空之下,于是便趁着守卫轮班之隙偷偷地顺着已经谋划了几年的路线溜了出来,为了防止被早早抓回去还特意将身上的锦衣华服和街边的乞丐交换,再抹上厚厚的灰,把头发揉乱,谁能想得到这是娇生惯养的季家二小姐?
大街之上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处处张灯结彩,杂耍卖艺,吆喝叫喊,还有形形色色的路人,好不新鲜,好不热闹。季活兴奋得十步一停,东看西窜,突地发现一犄角旮旯处围着一群人,便好奇地钻了进去。
“人域有五系,五系有四宗,暗阁于中集大成,符门处东为平民,圣教奴灵护西北,灵犀宗于北教诲。神元纪年,圣子蘩怜众生生而不等,资质有别,乃立暗阁。所谓暗阁,行于暗中,手刃不公,立于神上,沐于光明。强者献其灵,弱者灵力增。除灵灭神,众生平等!,,,”说书人面有皱纹,估摸已入不惑,内着一褐色长衫,外套一缊袍,眼神微咪,眉眼含笑,右挚扇,左醒木,脚边看似随意地摆着件篆刻着山海云纹的熏炉,熏烟顺山势袅袅而起,云雾流转氤氲间,云纹似也跟着流动于山间,别有意境。一撮小胡子不断地在空中飞舞,音调抑扬顿挫,起承转合,故事引人入胜,饶有趣味,路上行人皆驻足来听,而季活挤在人群中,亦听得是津津有味。
故事虽有趣,那看似不起眼的炉子却引起了季活注意。她生于商贾之家,自小便接触着各种精器巧件,一眼便看出那炉价值不菲,但看着说书人身着缊袍,不像是买得起此物的样子,不仅心生疑惑,但很快便宽慰自己莫要想得太多,听说这些读书人都有些独特的癖好,说不定那个炉子是他全家换来的宝贝呢,何况他书说得这么好,万一是之前某个顾客送的呢?至于放在脚边估计是怕被人发现抢了去。季活猛地摇了摇头,遏制住脑子里不停跳跃的思维,告诫自己今天出来了就开开心心的玩,不准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
折扇一启,细狭的眼睛瞟了季活一眼,扇子所遮挡的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以及轻轻的一句“两个?有趣。”
说书者闭,人群渐渐疏散离开,拥挤的人群挤得季活一个踉跄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一个身上除了眼睛都被黑袍遮得严严实实地男人,正神色阴郁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寒如玄冰,直直地刺去灵魂,让人不由心生惧意。“对,,,对不起”季活紧忙道了一声抱歉,慌乱得低下头。这时只听顶上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些许惊讶的一句 “天生灵体。?”音色空灵似幽谷鸟啼,山间醴泉,却瞬时让季活如坠深渊。猛地一抬头,发现人流依旧,男人却已无影无踪,似乎刚才一切皆是臆想,然而额上的触觉确又强烈地告诉她刚才确为现实。‘这,,,这个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季活心中暗暗发怵,久难平息。
在街上看小玩意时,季活总感觉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是守卫吗?还是,,,季活不敢往下想,她知道,自己这天生灵体,是所有灵者所梦寐以求的补品,父母之所以将她深锁内阁,就是为了防止别心之人。不知怎的又想起刚才的那个男人,,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个男人的同伙?。。。越想越害怕,
为了不打草惊蛇,季活强装镇定不着痕迹地溜入人群之中,后面的人见她溜入人群,恐她逃跑,便也不再伪装,直直的便追了过来,如此一来便都暴露在季活的眼中。她看见一个脸上斜着一条巨大的疤,眼瞪如豆,面色凶恶狰狞的大汉在人群中横冲直闯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袭来,而另一个人则是跟在大汉身后,面黄枯瘦,眯着眼睛,脸挂着一个似是连到耳后的笑,更显得诡异。
完了,完了,不是护卫,她该怎么办?烨城虽为商贾之城,但由于位于枢纽,各地的侠者高手都有,打架斗殴,杀人夺宝的事,只要你别弄到明面上来,城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已知来者不善,季活吓得慌乱地在人群中曲线逃跑,看他们没直接攻击,估计也是忌惮城主,不敢明面上弄,人这么多,我身高也不高,他们不会发现的,只要,只要看到一个护卫,就安全了。
匆忙的喘息,出口化雾,面容因剧烈运动而变得潮红,感觉这辈子的气力都使上了,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无论她怎么迂回转角,那群人依旧紧紧跟在身后,如影随行。对了,干脆先躲在一个地方,等他们走过去了再去找守卫,于是转角便偷偷地躲入一条小巷暗暗观察。
然而身后的男人好像看破了她的想法,见人不见了,瘦的那个男的一边笑着一边缓缓从怀里拿出一个状似司南的罗盘,罗盘中央的凹槽之中放着一节布匹----那是她和那个乞丐换的衣服的布匹!难到是那个时候就被跟上了?,等等,他,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诡异一笑,给罗盘注入了灵力,随即只见指针飞速旋转,然后稳稳地指向了她所藏匿的方向。
季活瞬时不寒而栗,全身僵直不敢动。难怪,难怪刚才一直甩不掉。而方才为了防止被发现所选择的僻静无人的小巷,一下便暗藏杀意。不行,不行,我要跑,要先离开这才行。可是,看着用了灵符疾步而来的人,出口已经被堵住了,往里走,又能走哪去呢?
刹那之间,一个人影悄然落地,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这个人,,正是方才遇见的一眼识破她体质的人!
前有狼后有虎!黑暗顿时笼罩,绝望顷刻吞噬。
她感到后悔和愧疚,后悔从安全的家中跑出,愧疚父母为她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季活,终究还是活不下来。在宅子时,她一直在想,外面的天空和她的四角天空有什么不一样,宅子外面的世界是否真如那些游人所诉春日花开遍野,盛夏千里荷田,秋收硕果累累,冬季银装素裹。这估计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那宅子跑出来了,宅子内是个笼子,出不去;外面的天地也是个笼子,逃不掉。灵力,有什么好的呢?束缚罢了。
追击者赶到,符咒瞬出,化为锁链,近在咫尺。
一道人影瞬时闪过,季活感觉自己被扔了出去,然后掉入了一团软绵绵之中,恍惚之间,困意席卷而来,紧接着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