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相这回惹了八王爷,绑了他的干儿子,有沈若初这层关系在,沈家父子找到八王爷说情,没想到他半点不给面子,这会儿见了沈闻初劈头盖脑的就怼起他来。
沈闻初敛着长眉,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家父吩咐,下官过来看看王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像沈闻初这种打仗带兵的将领,对着这些皇子皇孙就是看着恭敬,实际上并不放在眼里的。就算沈闻初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浑身上下那种逼人的气势却丝毫未减。明摆着就是沈太尉让他来打探裴元明消息的,他搁那笔直一站,打探也变得堂堂正正了。
八王爷不自在的“哼”了一声,信手拂袖,鼻孔朝天的进了大理寺。孟怀恩没有瞧见沈闻初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的眼光,只亦步亦趋的跟在八王爷身后,心中偷偷的笑了起来:八王爷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脾气温和,没有架子,现在仿佛受到威胁似的竖起全身的刺,像是纸老虎遇上真老虎吃瘪后,输人不输阵,就算讨不到王爷身份的便宜也得把王爷的气势摆出来。
三人一道进了大理寺,穿着朱红色官服,圆脸盘,一对小眼睛冒着精光,大腹便便的大理寺卿快步迎了出来。
孟怀恩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寺,几年前她曾在大理寺狱待了大半个月。当年孟家三分军权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来大理寺捞她,这回再来简直是熟门熟路,故地重游。
大理寺专门腾了一个房间来放裴相的罪证,白天黑夜都有人守着。八王爷看了大理寺卿一眼,他便极有眼色的请沈闻初在外间喝茶,孟怀恩跟着八王爷进了里间。
屋里书案上坐着满面虬髯的男子,正皱着眉头查验文书,这一位和大理寺卿绵软精明的风格完全不同,眼神极其锐利,凶神恶煞的有些像年画上的门神。男子只一眼看得孟怀恩哆嗦起来,恨不得把这辈子干的坏事都招供出来。
八王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朝着男子说道:“段少卿,这是本王幕僚,前来帮本王核查看看有无遗漏。”
段少卿又看了八王爷和她一眼,那种眼神轻蔑极了,就是“我就静静的看着你瞎说,但你是王爷我不会戳穿你,看你这小幕僚也翻不出浪来”的那种轻蔑。
八王爷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在一堆案卷里翻了翻,递给孟怀恩一卷。
孟怀恩终于知道八王爷为何说“证据不足,无可奉告”了,因为他压根就做不了这人的主。孟怀恩突然就有些心疼八王爷了,哎,谁叫他是只纸老虎呢!不过有这种人镇在大理寺,也是大邺万民之福。
心里想着,眼睛却落在案卷上,汴京的文官大多经不起查,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结党营私,只要不是罪大恶极都判不了死刑,但阴谋叛国就不一样了。
案卷上“阴谋叛国”四个字刺得她眼疼。
八王爷知道她看到这里,递给她薄薄的一张信纸,信上没有落款,大意是:“大邺裴相,我军已按约屠孟军,你却并没有遵守约定,让我们占领锦州。作为补偿你要尽力促成大邺和我们的割地赔款条约,否则会向大邺皇帝告发你。”
一张薄薄的信纸,用的是大邺的澄心堂纸,字迹清晰,每一笔每一划仿佛用刀刻在孟怀恩的心肝上,她捏着信纸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骨发白,浑身簌簌发抖。
八王爷轻咳一声提醒她:“也有可能是诬陷!”
怎么可能是诬陷!她爹和辽军打了一辈子的仗,鲜有败绩,“孟家军”三个字让辽军闻风丧胆。攻城的辽军大将耶律路齐在她爹手上就没胜过。孟家军七万精锐在十里河被坑杀有太多疑点,可惜她当时身怀六甲,没有人告诉她出了什么事。
而人尽皆知的辽邺盟约在今年年初签订,大邺每年给辽:白银三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在沈闻初胜多败少的情况下,裴元明凭一己之力促成了辽邺和平盟约,用银子买来了边境和平,是以沈闻初才回了汴京。
“用的是澄心堂纸,仅凭一封信不能断定是辽人所写,即便是辽人,也有可能是诬陷重臣。”八王爷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轻声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