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模糊,被人轻飘飘的抱在怀里,冬儿低声抽噎喊“阿娘”的声音是那么动听,孟怀恩整颗心被塞得沉甸甸的。意识将离未离之际,听见裴相绝望不甘的声音,“老臣不明白,王爷既然这么看重孟家丫头,当初怎么会设计孟家兵权呢?”
嗬!设计孟家兵权呢!
孟怀恩做了一个梦,梦见王充了。王充是孟怀恩在汴京接下的第一个梁子,他在醉玥楼轻薄顾湘南的时候被她逮个正着,她指使她的海东青九万把王充脸花了还摔断了胳膊。王家到老皇帝面前告状,老皇帝和孟老爹君臣一心,或者说是忌惮孟家三十万兵权,没有责罚她,反倒让她到国子监进学。
等王充伤好了后派人到她常去的荷花池堵她,把她打了个半死,幸好遇到苏文晟救了她一条小命。她和王充这梁子算是结深了,后来孟怀恩又演了一场王充轻薄她的戏,将王充捅到御前。王充轻薄的不是普通人,而是重兵在握的孟将军的独子,老皇帝大怒,将王充发配到岭北扫雪。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王充死在半路上,所有证据都指向孟怀恩,拜他所赐,孟怀恩还在大理寺狱待了大半个月才出来。等她出来后一切如常,只是孟家军的三十万大军就剩十万了,其中十万孟家军西上编入西京军,剩下十万南下进了沈家军的军帐。
嗬!原来是有人设计孟家的军权呢!
......
傍晚的阳光从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穿过细密的床帐,在眼前形成一个七彩的光圈。孟怀恩盯着光圈看了半天,直到光线下沉,直到光圈看不见的时候才眨了眨眼,原来是已经回到了忆山居的西厢房了。
左肩轻轻一动便是巨疼,光裸着绑着厚厚的纱布,她定了定神,叫醒了一旁打瞌睡的小丫头。
原来从裴家墓园回来已经过了两天了,小丫头告诉她冬儿没事,就是看她受伤吓坏了,八王爷怕他吵了她休息,刚刚才将他带走。
裴相被八王爷扔进了大理寺狱,白天的时候风月姑娘来看过她,见她没醒就走了。
孟怀恩躺了一会儿,觉得醒着其实挺烦人的,这些理不清的人和事也挺烦人的,干脆仍旧闭上眼哄睡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一下一下的疼,每一次心脏搏动血液流过肩膀的伤口都会引起一阵巨痛,真是在八王府养得越来越娇气了,连个伤都扛不住,孟怀恩在心里不住的叹气,又望着帐子叹气——八王爷又救了她一回。
照这个被救的速度,她爹和孟小六还是安心的躺在苍岭山吧,别指望她能做些什么。
不一会她又拿右胳膊掀起帐子,“商家小公爷来看我了吗?”
小丫头猛地摇摇头,眼神躲闪不敢看她,孟怀恩当下心中了然,重重的把帘子放下,有些无奈的砸了砸床,牵得肩膀的伤口一阵剧痛。连冬儿都照顾不好又伤了胳膊,什么也干不了,躺在这里就是一个废人。
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脚步声,来人特地放轻了脚步,孟怀恩仿佛闻见了空气中龙涎香的气味,不争气的湿了眼角。那人悄无声息的进来,小丫头脚步顿了顿便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她现在不想见他,将头扭到里侧装睡,只觉得床边一沉,随即一阵风扬起,他不光坐了下来,还打起了她的帘子,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额头、脸侧,又从脖颈一直滑到锁骨,像是要检查她的伤口似的,她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左肩包着厚厚的纱布,没穿里衣,上身仅穿着一件肚兜。
实在装不下去了,孟怀恩右手摁住的左肩上虚拢的被子,重重的打了一个呵欠,睁开眼来。
八王爷戴着玉冠,头发梳得整洁一丝不乱,簇新的月白色常服套在身上,还是那个陌上人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只是黛青的眼圈和脸上的一道已经结痂的血痕提醒着她他几天前经历过什么。
他为了救她儿子,跟她一起去乱葬岗认人,一起爬坟堆救人,还跟一群家丁打了架。
她感激他,如果不是裴元明的最后一句话,她可能都快感动得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