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冬儿一定不会有事。

孟怀恩定了定神要和巡捕一道去西角门认孩子，就见一旁杵着的颀长身影颤颤悠悠的栽倒下来。

八王爷跟脊背断了似的搭在那胡须巡捕身上，王府的下人涌上来，跟哭丧似的一叠声喊着“王爷保重啊！”孟怀恩一个头两个大，这人看着挺精明，真是半点不经事，她这当娘的还没倒，这半路的爹倒是先晕了。

心急如焚，孟怀恩抹了把脸，朝着胡须巡捕大吼道：“备马，我去认——”

“本王......本王也要去......”八王爷醒来就是两行泪，仍然抓得她死紧，望着她的眼神无助得像是草原上的落单的麋鹿，那种恐惧和悲伤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孟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安慰他道，“王爷不要太担心，我觉得不是冬儿，咱们只是去看看！”她的话仿佛有奇异的力量，八王爷果然镇定下来，吩咐车架去西角门。

从王府到西角门有半个时辰的车程，几个巡捕打马走在前面，莫叔亲自驾着马车。孟怀恩和八王爷坐在车厢里一路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马蹄疾驰而过，扬起砂石砸在路面上的声音。流光在车窗外掠过，最后融于夜幕中，八王爷在衣袖里的手和她十指交缠，拼命抓着她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孟怀恩眼泪糊了眼，从车窗外望了出去，初夏的夜色是一片清明的深蓝，冬儿最喜欢这样的夜，定然不会舍得离开。

不知道行了多久，周围越来越静，越来越见不到人烟，在道路的尽头是几簇星星点点的火光，八王爷也看到了，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马车越来越近，星星点点的火光原来是火把，巡捕房的人得了消息早就等在了西角门外的场子上。

孟怀恩和八王爷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朝着火把走去。

她不知道怎么挪动的步子，一步一步就到了地方，一只小脚从破草席里漏了出来，孟怀恩一颗心不能跳动，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定住，八王爷的样子比她还糟糕，站在一旁摇摇欲坠，如果不是莫叔架着他，估计又倒了下去。几个巡捕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们去掀开草席。

孟怀恩定定看着那只小脚，泥泞还有血污，这孩子生前没少遭罪，视线不知不觉就模糊起来，突然八王爷的手剧烈抖了起来：“怀恩，这不是冬儿！”

只见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捏住草席的一角，作势就要掀开，孟怀恩不由得闭上了眼，然后就感觉到八王爷整个人激动的嚷了起来：“不是冬儿，不是冬儿！”

孟怀恩睁开眼，草席里的人细条条的躺着，眉眼却陌生至极，不是她的冬儿。

一股死里逃生的余韵从胸腔里震荡开来，孟怀恩浑身打了个冷颤，随后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她深深的怀疑如果不是在乱葬岗对死者不敬，八王爷大概会抱起她来转上两圈，两人胸腔相接的地方，有清晰的跳动传了出来，仿佛八王爷和她一样，经历了一场绝处逢生。

回去的路上大伙儿都要轻松许多，孟怀恩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好不难受，虽然乱葬岗的不是冬儿，但仍然没有任何音讯。这种感觉就像脖子上悬了一把铡刀，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等他们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孟怀恩一阵天米水未尽，扶着王府门前的台阶坐下，半天起不了身。八王爷的情况也差不多，紧挨着她坐下，仿佛两人一起侯着铡刀没那么难熬。

“八王爷，”孟怀恩的声音轻轻的，“您光看脚就知道不是冬儿？”

他没答话，只伸出手揽着孟怀恩的肩膀，眼里影影绰绰的全是她的影子。孟怀恩没有像平常一样打掉他的手，好像这样依偎在一起就能看到冬儿蹦蹦跳跳的回到他们身边一样。

两人不知道坐了多久，远处一顶青帷小轿徐徐而来，孟怀恩腾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