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说话，八王爷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却高了两度：“难道冬儿真的是小公爷的孩子？”

是和不是，孟怀恩都觉得很难说出口。

见她沉默不言，八王爷的脸色在她瞧不见的黑暗里一点一点的灰败下去，声色低沉苍凉，“你这么护着冬儿的爹，一定很欢喜他吧！”

不知为何，孟怀恩听了他的声音觉得很难过，这种难过就像是从孩子嘴里抢了糖果，或者是大雪纷飞却燃光了炭火一样，是一种冷入骨髓的失望。

她有些后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八王爷没有再问，她也没有再说话，在酒香药香弥漫的东厢房，孟怀恩渐渐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了，朦朦胧胧中听见耳边有声音传来。

“我会像待亲子一样待冬儿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孟怀恩才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熟悉不过的景象，她躺在西厢房自己的房间。东厢房早就没有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她拿手试了试，一丝温度都没有，如果不是屋里还有些没有散掉的药酒味，她大概会觉得王爷昨天根本就没回来过。

莫叔和几个下人在忆山居院子里忙活着，好像是在挖什么东西，她出来一看，几颗玉兰树都被连根挖起。

“莫叔，这树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移走啊？”

莫叔愁容满面的说道：“哪里是要移走，王爷走的时候交代了，让砍了当柴烧！哎，可惜了！这几棵树用比金子还贵的花肥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

“莫叔，还是我去吧，好久没砍柴了！”孟怀恩朝莫叔笑了笑，将这几棵树扛到膳房后面的一小块空地，抡起斧头实在是砍不下去，便在后院的几个巨大的榉树后面挖了几个坑，将打蔫的玉兰栽了进去。

这榉树长得高大遮天蔽日的，几颗小小玉兰树栽在后面，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孟怀恩拍了拍了手，也不知道这小玉兰不见阳光能不能活下来，总归是有泥巴护住了根，比砍掉当柴烧强了些，算是谢了它们这几个月袅袅绕绕的香气。

八王爷这一走大半个月没回来，听说是在骊山病倒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这种事在王府里传得极快，说是八王爷在骊山腰伤复发，外加感染了伤寒，在骊山又缺医少药形势危急。大抵是先皇在天有灵，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公子一直医治照料他，才捡回一条命来。

八王爷突然如醍醐灌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拈花惹草游戏人间，携了女公子一起回汴京。

孟怀恩在留香苑剥瓜子，听凌玉将这点事儿反反复复讲了好几遍，无非就是佳人相救，才子动心要以身相许的戏码，孟怀恩不屑抖了抖衣角上的瓜子皮，这种戏她自己也是唱了很多出的。

留香苑的公子们愁云惨淡，不知道这将来的王妃是不是能容人的，凌玉看了孟怀恩半天，欲言又止。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凌玉立马乖乖的走到跟前问她以后的打算。她本来在王府就是暂住，以后一定会回锦州府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裴承业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是以她看着凌玉摇了摇头。

凌玉有些悲悯的看着她：“你年纪这么大了还带着冬儿，八王爷不要你了，该怎么办啊？”

这老弃妇一样眼神是几个意思啊，孟怀恩眼神疑惑还带些不满的看着凌玉。

“王爷仁义，我和子轩这些年存了些银子，等将来在东市盘间铺子开酒楼，到时候你和冬儿没有去处尽管来找我们。”

孟怀恩有些好笑又窝心，好笑的是原来这事儿在别人眼里是王爷不要她了，窝心的是这些公子们萍水相逢，大都待她和冬儿跟亲人似的。

公子们明里暗里都在找出路，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时候再说不迟。

只是她没想到哪个到时候这么快！

王爷从骊山回来先进宫面圣，那女子和他一起进了宫，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御船上见过的绿衣女子，沈太尉长女沈若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