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来,顾白对齐渊可谓是言听计从,可齐渊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已到深冬,顾白还是一身单薄白衣,齐渊躺在床内,等了许久,顾白还是没有过来,心中的那股心悸越发明显。
齐渊故作镇定的翻过身,只当今夜顾白心情不好,不愿与他同眠。
“齐渊,我要走了。”
面朝里侧的大齐天子咬紧下唇,脸色发白。
“何时归来”
“不归”
齐渊唇瓣一痛,这才惊觉自己太过用力咬破了嘴唇。
“为何”
“如今大齐,已不需要我了”
父亲想要看到的国泰民安,已经看到了。
“可我需要你!”
齐渊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
“齐渊,你当知,我不属于这里”
鲜血溢满唇瓣,齐渊却犹若未觉,他双眼通红,泪水满盈,宛若被逼到绝境里的困兽。
他依旧背对着顾白,不想少年看到自己的狼狈不堪。
“你等我几日,我与你一同走,铭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我已经布置好一切,随时可以退位于他。”
顾白想起那个当年怯弱胆小的男童,他还记得他将齐铭从那肥胖男子身下救出之时,那孩子哭得惊天动地。
“大齐还需要你”
顿了顿,顾白接着道:
“况,不出几日,我就会回到我的故乡。”
顾白骗了他。
他看向床上背对着自己的颤抖身影,眸中一黯,转过了身。
才跨出一步,那人便宛如困兽一般嘶吼道:
“顾白!你当真如此绝情”
自顾白留在他身边,这是齐渊第一次唤他全名。
顾白脚步一顿,随即毫不犹豫的大跨步离开。
次日清晨,李总管惊愕的看着齐渊红肿的双眼,还有唇上那一道深深的咬痕,他看向那空无一人的床榻,心下唏嘘。
数年前国破家亡之时,这位天子都没有留下半滴眼泪,而如今……
李总管小心翼翼的给齐渊更衣,又唤来御医为齐渊消肿。
只望这位皇帝早日看开,不要因此日渐消沉。
哪知齐渊到了朝堂,听到禁军首领禀报昨日有人夜闯皇宫之时,一口心头血忽的喷了出来。
“皇上!”
“快去请御医!”
李总管顾不上尊卑有别,一手抱住这个口中鲜血直流的天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拭去齐渊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液。
“云竹……”
李总管已经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看着这个一生为情所困的大齐皇帝,朝着众人吼道:
“快去找顾白!去找白太师养子!皇上要见他!”
半年后。
顾白谨遵白煊遗命,去游遍大齐万里江山,行至某一边塞小城时,高挂城楼上的丧钟突然响起。
丧钟一连响了九下,经久不绝,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不知哪一个人喊道:
“皇上他……殁了!”
然后全城百姓跪伏在地,朝着皇宫方向哀悼。
大齐第十五位天子渊临帝,于齐历1305年,殁。
这位救国于倾覆之际、实现大齐一统中原的传奇皇帝,年仅29岁,在位十七年,因思虑过重,困于心结,不治身亡。
顾白突兀的站在一干跪伏在地的百姓之间,突然有些迷茫。
嘴角忽然尝到咸湿的味道,他伸手抹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大齐疆土辽阔,顾白走到一半,忽的就不想走了,掉头往赵家村走去。
他头上带着一顶白色斗笠,走在乡间小路上,不时有赵家村人好奇的打量着他。
来到以前跟白煊住的院子,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
脚步不由加快。
院子里,席思明和方烨坐在一处,对面坐着已经须发皆白的陆相,旁边站着一干相府下人。
看到顾白,众人皆是一愣。
“顾……顾兄”
席思明结结巴巴的说道,便见顾白摘了斗笠,朝着他点了点头。
顾白落座,方烨给他斟茶,继续与陆相闲谈。顾白这才知晓几人为何会出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