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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袁绲一直没有见到连止。前段时间的账务漏洞还没有补上,财务那边头上刷了浆糊,忙的天昏地暗也没说出个理所当然来,袁绲只能跟着扑了上去,对着几份旧合同旧邮件划拉。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袁绲被吓了一跳,很快清清嗓子说:“进来。”
之前那个懵懂多嘴的小助理已经被扔到下边的部门去了,进来的老助理是刚刚忙完外边的事情赶回来,但是此时说话竟然有些支支吾吾:“袁总——”
袁绲把钢笔一放。
助理后半句话脱口而出:“童颜跟人闹起来了。”
袁绲想说关我什么事,但是一想到那罐完好无损的核桃仁,忍不住头疼的站了起来。助理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快的语速跟他汇报情况:“在摄影棚那边。这批刚到的新人签了一份新综艺的合同,用筛选制吸热度,今天本来在摄影棚里拍平面,没想到经纪人一扭头,一群人就吵起来了。”
“闹大了么?”
“只摔了摄影师一个镜头,但是……”
按理来说这种刚签约的小艺人,除非是杀了人放了火或者是一口气闹得网上沸反盈天,不然是不可能闹到袁绲面前的,但麻烦就麻烦在——童颜压根就没瞒着她跟袁绲过了一晚上的事儿。
段缮这几年的地位说一姐算不上,但是也不差了,眼下她忙着拍戏不在,多少人盼着能往上爬一爬,结果最后好处落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头上,那心里闷着火的人就多了去了。
袁绲倒也不在意捧捧她,毕竟人家也是实打实干了一晚上的活儿,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让他有些恼怒。等他跟助理赶到的时候,这一批新人的经纪人已经在那侯着了,八字眉哭丧一样的耷拉了下来:“真是意外,意外,一扭头的功夫没看着……”
这事儿也怪不了他。
一个经纪人手底下又不只一个艺人,忙前忙后也管不过来,他本来觉得拍个平面而已,没想到就这一会儿,
事情就大了。
化妆间里堆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香气混合起来直往鼻子里冲,童颜身上就裹了两块布料,脸上的化妆品倒是挺防水,抽噎了半天都没花。
经纪人也听了一耳朵童颜的八卦,左右为难道:“您说这个事儿……”
童颜哭得一脸眼泪,她委屈啊,要是勾搭上了也就算了,但是她真的是敲了一晚上核桃——这跟谁说理去?
袁绲叹了一口气,说:“明天重新拍,我过来看着。”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碎镜头,冷声道:“镜头的钱算在段缮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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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了一笔账,袁绲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疲惫的捏了一下鼻梁,收拾了东西往回走。
袁绲家里条件很是不错,但是晕车是遗传,他周围一群富二代开车跑车泡妞的时候,他只能冷着脸看——一旦自己去抓方向盘,车子稍微提个速都能让他吐得昏天地暗。
司机跟了他挺长时间,架势技术非常精湛,车速不低但车身很平稳,袁绲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忽然直起了身,给司机比了一个手势。
车子靠着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路边有家粥店,是一个连锁品牌,算不上多喝好多高档,至少不是一盅一盅熬上一整天的羹汤,但是算起来也算是不错的了。
袁绲侧头看了一会儿,自己下车去买了两份银耳莲子羹。
他身高腿长的站在柜台前,一脸正经的把手按在柜台上,问:“能加料么?”
“可、可以。”柜台前收银的小姑娘结结巴巴的点点头,往自助调味区一指,然后看着他走过去,毫不迟疑的加了两大勺糖。
喜欢甜的。
袁绲抱着两份银耳莲子羹上了楼,郑重的把其中一份放在了连止家门前。
第一天的萝卜蹄膀汤很好喝,但是很明显第二天的银耳莲子羹更讨人喜欢。
他放下东西正准备走人,起来的时候却被门前的脚垫绊了一下,手正巧按在连止家门上——这一按之下他忍不住挑了挑眉,试探着把门往后一拉。
拉开了。
忘记锁门了?袁绲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门。然而清脆的声音消失后,迟迟没有人应答。袁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他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提醒一下连止。
连止的房间比他想象的空旷,也更干净一些。将近一百三十平的房子,只有一堵承重墙,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间的构造,床跟书桌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深棕色的地板光可照人,透着一股冷清的味道。屋子中央还有一架钢琴。
袁绲迈出一只脚,又迈回来,脑补了一场鬼屋大戏,把自己吓得够呛,最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提着两份羹,往前走了一步。
浴室里有隐约的水声,袁绲走到毛玻璃门前,抬高了声音:“连止?”
里边的水声一下子就停止了。
“你门没有关,过会儿我出去给你带上。”
连止没有回答。
袁绲忍不住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毛玻璃上的水珠滑到了他衣服上,随后他微微一用力,发现浴室的门也没有锁。
这就麻烦了。
进还是不进?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出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体动起来的刹那间,少年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进来吧。”
是连止没错,但声音似乎差了那么一点,平时他含笑温和,声音中带着清朗,此时却更像是难以压抑的喘息。
他又哭了么?
可是我没有再招惹他吧?
进退仅在一念之间,上一秒他还在想我只是来提醒他关门的,下一刻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袁绲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他的手确确实实把门往前推了,就好像有个低沉喑哑的声音覆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蛊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