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连止又弯了弯唇角。
实际上他笑得很是古怪,但是隔着一张桌子跟并不明亮的灯光,袁绲没有注意到。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小时。前不久袁绲对连家人的印象还停留在连戎身上,而连止比他想的更加温和,讲话也很有分寸,可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太凶残了……
不然大概可以请他帮忙剥瓜子。
袁绲简单的擦了一下嘴,站起来去了厕所,连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指弯起,慢慢的敲着桌面。厚重的桌布垂落,没人注意到桌面下他裤子上的痕迹。
那是几道压抑的、用力极大的划痕。
饭后连止跟袁绲僵持了一会儿,袁绲极力表达出自己的友善,并试图告诉他砂锅是一定要买的,但是连止的态度同样很坚决:“我说过不用了,砂锅还有配套的。”
上车的时候袁绲沉默了一段时间,在心中念叨了无数次的台词冲口而出:“我知道,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不是随便买一个就可以取代的,但是……”
“不是。”连止说:“不是这样的。”
“……”
“我母亲不恋旧,她被宠坏了,没什么会一直喜欢下去的东西。她一直使用这个砂锅,是因为当时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连止笑道:“不然按着她的性格,早就换新了。”
司机将车停在了楼下,袁绲跟连止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他放松了不少,缓缓扭动了下脖子,一抬眼却从反光的镜面中看到了连止的眼睛。
他正借着扭曲的光线看他。
袁绲刚刚放下去的心嗖的一下子提上去了,脑袋里迅速闪过电梯杀人碎尸案以及一系列不可言喻的画面,而连止笑了笑,捏着一边耳机递到他脸侧,说:“真的不听听么?”
袁绲犹豫了一下。
兴许是怕袁绲不喜欢跟人公用耳机,连止只是举着耳机,距离他的耳朵稍微有些距离。
清浅的音乐缓慢流淌,透过空气之后变得渺茫而遥远,但是袁绲立刻就听出来了。
是在餐厅中的那首曲子。
节奏要更慢,音调要更低,袁绲忍不住往那边凑了凑,但是没有转头。
“我手机里只有这一首曲子,单曲循环的。”连止说:“是我父亲弹奏的录音,他说自己弹得不好,希望我能够超越他。”
袁绲正听得入神,没怎么注意到他的话,但是他面上滴水不漏,跟着连止的话嗯了一声。
连止视线在他脖子上流连,一双幽深的眼睛充斥着欲.望,在他充斥着淡淡古龙香水味道的衬衫上打了个转,最后停留在了他轻微颤抖的睫毛上,轻声道:“但是大概不可能了。”
电梯到了就顶层,两人一左一右,袁绲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特别好,一身轻松地开门,连止忽然喊了他一声,说:“姐姐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我现在给你么?”
连戎的信?
袁绲平时跟连戎很少联系,偶尔才会打个电话或者发几封电子邮件,说真的他也想象不到连戎耐下心来写信的样子,她永远干脆利索,任何麻烦在她面前都只有被一刀斩断的份。
最后袁绲还是答应了下来,他敞开门,对连止说:“门给你开着,拿到了直接进来就行。”
“可能要让你等一会儿了,我行李还没有收拾好。”
袁绲随口应了一声,在木质玄关上换鞋,他一只手扶着柜子,忽然疑惑的抬起了头。
他走之前没有开灯,但是进门的时候玄关处亮着一盏暖色的灯。
袁绲脑袋里敲响了警钟,扶着柜子直起了腰来。他卧室是半开放式的,从入口处可以隐约看到卧室大床的一角,眼下木质的门大咧咧敞着,里边甚至有不明晰的水声。
袁绲:“……”
这时候连止已经从对面的门里走出来了,他手里抓着一封信,冲袁绲微微一扬,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袁绲冷着脸瞅了他一眼,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连止还保持着带笑的表情,短短几秒中他的笑意就迅速消失了,像是有一只手慢慢拂过后,脸的主人就换了一个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暴虐跟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