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凌冽，屋内暖烘烘一片。

林因梨给自己老公和穆将倒酒，“多喝点儿热酒，暖暖胃，待会儿咱们去院子里烧烤。”

周怀雍酒量也不太好，脸上红彤彤一片，还是笑着看孩子们玩闹，廉贞青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吃饭，因为她嫁的那个男人实在害羞，所以就没跟着过来。

周沉禾抱着自己外甥女喂她吃鸡蛋羹，更活泼一点的小外甥早吃完了饭在屋里屋外到处跑，廉贞青担心孩子摔了，时不时要出去看看，让他别玩得太疯了，小孩子玩闹起来，连两个保姆都看不住。

屋子里一派热闹，其乐融融，穆将也不见了刚才的悲伤模样，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和周怀雍互相敬酒。

喂饱了外甥女，周沉禾便抱着她到楼上去消食，然后哄他睡觉。

小女孩儿怯生生拉着小舅舅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说：“舅舅，给我讲故事吧。”

“好啊！”

周沉禾搬了一个绒毛矮凳坐到床边，继续给她讲着上次没讲完的故事。

“……终于，小王子遇到了那只狐狸，‘早上好。’狐狸对他说。‘早上好。’小王子礼貌地回答，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原来那只狐狸在一棵苹果树下，小王子觉得那只狐狸那么漂亮，于是夸赞了它。”

他低声给小葵讲着故事，小葵满脸疑惑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舅舅，为什么狐狸会想要小王子驯养他呢？”

周沉禾愣了愣，“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是他继续说：“狐狸说，‘所以，我对此感到厌倦了。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那么我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我会在纷杂的脚步声中辩认出你的脚步声。当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时，我就会迅速躲回到地下，而你的脚步声，却像美妙的乐声一样，把我召唤出洞穴。你看见那金黄的麦田了吗？真可惜，我不吃粮食。小麦对我来说没什么用。麦田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但是你有一头金色的头发。想像一下，能把我驯养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呀！这同样金黄的麦田，会勾起我对你的无限思念。而且，我也会爱上那风卷麦田的声音......’”

“真好啊！”小女孩抱着小熊娃娃，呢喃着说，她快要睡着了。

于是周沉禾将声音压低，“……比方说，你在下午四点钟来，那么我在三点的时候就会开始开心了。随着时间的临近，我就会越来越开心。而到了四点时，我就会坐立不安、迫不及待起来。”

他静静看着孩子的睡颜，为她掖好被角，小心地退出房间。

门口，穆将同样静静倚墙听着这个故事，在周沉禾离开时轻声说，“你喜欢这只狐狸吗？”

“这只是个童话故事，孩子才会喜欢故事。”

“那我呢？”穆将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进到了他的房间，“你喜欢我吗？”

周沉禾将故事书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边，于是穆将也顺势坐到他对面的软凳上。

两个人膝盖碰着膝盖，像是从前一起躲在秘密基地。

“如果说不喜欢，那一定是谎话。”

沉默了许久，周沉禾终于还是选择如实回答，“但是我没法和你在一起，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独生子，爸爸妈妈一直以为我会找一个像章瑾之那样的大家闺秀，后来知道我和她分手后，妈妈担心了很久，她一直觉得我性子太冷，害怕我一个人过一辈子，以后他们总会……离开我的，他们没办法陪我一辈子，他们希望我能有一个妻子，也希望我能有一个孩子，这样的话，以后等我老了，他们也不会担心。”

穆将握住他的手，那双手还是透着微微的凉意。

“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可你也会老的，就像你父亲一样。”周沉禾无意触及他的伤口，可他不得不说，“我们在一起，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拥有正常的家庭。即便是领养一个孩子，这对于那个孩子也是如此的不公平，没有哪个孩子能够选择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可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就真的愿意成为这样的家庭之中的一员吗？”

周沉禾知道穆将要做一件事就不会退缩，可他不是穆将，他总要考虑很多事情，他能够让穆将成为自己的朋友，绝不会不喜欢他，相反，他一直十分欣赏这个男人，可那不是对于爱人的喜欢。

他之所以对穆将说出这些话，是想要告诉他自己和他在一起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他不太了解同性之爱这方面的事情，于是在知道穆将喜欢他之后他查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每一样都不太光明，他们甚至没有办法结婚，两个男人在国外举办婚礼有什么意义呢？

那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一场真正的婚礼，需要自己家人与朋友的祝福，需要天地与亲朋承认他们是世间的眷侣，他们以后可以手拉手一起逛街，一起逛完游乐场，一起亲吻拥抱，可事实容许吗？

如果他们在一起，他们甚至无法拥有一段正常的婚姻。

“穆将，我真想让你放弃我，但我知道你不会，可我们这些下去是不行的。”周沉禾目光沉痛，“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穆将一颗心几乎落到谷底，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如今这样的场景。

但他不能放手，他是这样骄傲的男人，可是望向周沉禾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我喜欢你好多地方，你抱着猫咪将尾巴蹭在自己脸上的样子，你坐在树荫下喝茶的样子，你走路时喜欢先迈左脚，你喝咖啡时喜欢放三匙奶，你对待朋友非常温柔，你爱着自己的家人，虽然不愿意妈妈跟着自己来学校，但是和妈妈一起来的时候还是会贴心的为妈妈推开大门，因为不愿意看到妈妈伤心。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你还有很多特别可爱的地方，你会做饭，没有人理你的时候一个人吃饭也没关系，你会做多余的饭菜喂给流浪狗，你给前座女生讲题的样子特别好看，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会勇敢地还回去。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你会自己擦药，从来不会哭鼻子。看到有人欺负陌生的女孩子的时候，你会保护她。明知道有些事不可以做，你那么害怕，可你还是挺身而出。你冒雨来找我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可你的眼睛那么亮，执拗又固执……”

穆将静静地诉说，在他的眼中周沉禾有着那么多的好，在此之前周沉禾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样的小事，可穆将知道。

周沉禾感到自己的胸腔在那轻柔的话语中变得鼓荡，有一种情绪在心中不断膨胀起来。

他在床上往后退了一点儿，手按在一个枕头上，他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