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吗？”秦放一边把毛巾放到世佳头顶给他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是在想要不要回去和祖母说一声”世佳说，“之前以为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现在见了你爸爸妈妈才觉得，应该回去看一眼的。”
“他们毕竟也是你的家人。”秦放笑笑，对世佳的决定感到满意。
世佳在懂事之后，尤其在完全与家人隔绝的青春期，心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定的怨怼，也下过以后的事情不再让亲人干涉的决定。这种心理其实很常见，有能力做出一些决定的子女，常常会对不那么称职的父母说：“以前你们不管我，以后的事情也不要管我。”
而尹世佳也并不是学生心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在用他决绝又无声的骨气，为自己的过去画上了一道咒语。
只是秦放并不希望世佳陷在这种泥泞中，尤其是他们的婚姻，不应该在世佳赌气一般的焦急中褪色。
于是他引导着世佳，一点一点告诉身边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去见该见的人，选一个合适的日子登记，慢慢想婚礼该如何筹备。
如果自己没有缺席世佳这十几年的人生，也许世佳今天就会平和很多，但多说无用。
秦放只能将世佳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等这个人锋芒的刺一点点被软化掉。
19
去祖母家之前，世佳给祖母打去了电话。
成年以后祖孙俩就很少联系，祖母在接到世佳的电话时很是意外，但也表达了欢迎。
“这次去我要带一个人。就是，”世佳缓口气，“我小时候经常去咱们家的那个人。”
“这么凝重是有什么事情吗？”祖母疑惑。
“您明天就知道了。”世佳没有多说，与祖母晚安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秦放开着秦爸爸的车，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庄园的门口，故乡的发展真已经远远超越了两个人记忆中的那个小城的泛黄影像，如果不是老人还驻守在这里，他们真的不会相信这是童年的神秘花园。
秦放下车之后看着这已经明显破败的花园，迟迟不敢相信这是童年中的那个花园。
原来它不大，原来它的树篱也已经老化了。
这一次祖母没有在门口迎接世佳，世佳牵着秦放的手亲自带着他走过了曾经属于他的草坪、花圃、亭子，走进了花园中心的小屋里。
祖父祖母早就已经头发花白，被迟缓的行动力囚禁在这小院子里，苍老的世佳都不敢触摸。
但他们比从前要慈祥很多，祖父热情的邀请秦放去下几盘棋，秦放欣然前往，只是祖父每走一步都要带着老花镜观望很久。祖母拉着世佳的手，笑着反反复复的摩挲，对世佳说：“你真的长大了。”
“是想和他在一起吗？”祖母笑着问。
世佳给祖母整理了一下花白的碎发，过了好一会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祖母却出乎意料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总算不至于一个人了。”
世佳原以为祖父母会关心的很多问题，比如秦放的第三性别，比如子嗣，祖父母却没有一个人提及。就像所有因子孙归家而感到幸福的长辈一般无二，世佳看到厨房里摆放着的还没有完工的食材，几个佣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全家都在为“欢迎世佳”而高速运转。
其实我也有家的。世佳想。
那天他们果然邀请被留宿了，世佳本有些犹豫，秦放却笑着说想睡睡他小时候的卧室。
两个成年人睡在一米五的床上还是有些拥挤，但那天晚上秦放紧紧的把世佳圈在怀里，笑的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孩子，他们都忽略了这一点小小的不适。
第二天回程之前，秦放忽然想到什么，问世佳：“我给你写的信还在吗？”
“管家把你小时候写给我的信都给我了。”世佳扬扬手里的盒子，里边装了一些幼时的玩具。
“不是，是你出国以后我给他的信。”秦放小声说道，世佳看着他红了脸，有些奇怪，又找到管家。
“哦，您说那个啊，我还留着呢。只不过那时候事情太多，忘记转交给您了。”管家又返回仓库，和世佳很熟络的样子。至于他到底是对自己的信不在意还是别的原因没有转交，世佳忽然没那么在意了。
“在这呢。”管家递给世佳一张泛黄的信笺，转眼又消失在转角。
世佳认出这是当时秦放家里买的一种明信片，很普通，背面印着山景，写了秦放致尹世佳的稚嫩字样。世佳笑了出来，好奇的翻过卡片，想看看秦放说了什么，却一瞬间没控制住眼泪。
只见正面满满的，都是粗细颜色不同的修整带，根据一种特定规律组合在一起。
世佳快速跑过草坪，跑过种着蔷薇的花厅，跑到秦放的身边，红着眼给了他一个深吻。
唇齿交接，世佳眼睛里的泪水蹭到了秦放的脸上，秦放被吓了一跳，不停的为他擦着眼泪，小声问“怎么了？宝贝。”
世佳只是不停的摇头，哭的声音都呜咽。
他把这个早就应该寄到自己手里的明信片递给秦放，哑着声说：“我还是决定不原谅他了。”
秦放看着满明信片的修正带笑了，他揉揉世佳的头发，说：“当时给你留了好多张的，不过能保留下来就 不错了。”
世佳红着眼，抱住秦放，回应到：“我爱你。”
世佳十岁的时候，秦放十一岁的时候，尹世佳对秦放说了个慌。
他骗秦放说修正带其实是用来给小孩子对暗号用的，秦放好奇的问是什么暗号，世佳听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跳，用白粗、黄粗、白细这几种秦放带给他的修整带依次在纸上划出。
秦放问，“这个暗号是什么意思？”
世佳说，“是‘我爱你’的意思。”
聪明的尹世佳，就这样完成了第一次告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