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唱。”严天佐两步走到厅角,把倚着的那把枪拎了起来,双手端着抖了一抖,“你就耍套枪法抵过了。”
曹恩凡接过枪,看了他一眼,随手舞了个枪花,摇头笑道:“你天天去看我卖艺,还没看够啊?”
“没看够,就是因为看不够,才天天去看你的。”
这话说的曹恩凡浑身燥热,虽说喝了酒,可他知道不是因为酒,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既然他这么说了,曹恩凡便没犹豫,提着枪进了院子,潇洒地舞动了起来。
月光映射在枪头上,精光四溅。红缨翻飞如一团抖动的真火。僵直的枪杆在曹恩凡手中似活了起来,在他周身惊龙般飞腾。曹恩凡双手握着枪身,向上斜插接着一摆,使出一招“金簪拨灯”,接着两手同时一松,枪身沿着惯性直冲上去,似是金龙飞天,他右手顺势一抓,逮住枪杆底端,把整条枪牵了回来,左手接应,“啪”地一声打在地上,身后桂树微微抖动,簌簌落下花瓣来。枪头稍一反弹便借力上挑,而后单手端枪,箭步侧前,用腰力一顶,枪尖长眼一般分毫不差点在了一枚金黄花瓣上。
行云流水的几招看得严天佐目瞪口呆。要是在天桥,曹恩凡不会表演这样的招数,这几招没什么花巧,只有懂功夫的人才能足见其中精深。何况这几式想耍得漂亮是极费力的,他一直听章晋平劝,不练这么受累不讨好的功夫。今天或许是喝的兴奋了,又有严天佐在身边,一时脑热,把使得最顺的几招亮了出来。
脆亮的掌声响起,曹恩凡收了势,回身像严天佐抱一拳,也开起了玩笑:“这位爷,不赏点吗?”
严天佐急忙答应,在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曹恩凡笑着走过来,拦住了他的手:“逗你呢。”严天佐发现自己犯了傻,笑了两声,看到他手里的枪,说:“你教我练几招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曹恩凡的师父是个神秘的人物,枪法中有一套不与各路相同的独门绝技,隐修之前再三嘱咐他不要随便传授于人。曹恩凡当年年幼,师命如山,不敢违拗,因此从不把师父的独门招式拿出来表演,今天是高兴过了,忘了师命,竟练给严天佐看了。现在让他教他,他可万万不敢了。
“那几招需要有些根底,我教你简单的吧。”
“什么都好!”
严天佐没有执着于那惊为天人的几招,拿过枪,跟着曹恩凡的指令一招一式地动作。无奈一壶酒在肚子里,脚下虚浮,比划了几下,便不行了,嚷嚷着让曹恩凡帮他。
曹恩凡走过来,拖着他的肘,扶着他的腰,两个人贴的近,一股奇异的气氛,带着酒气挥发了出来。
严天佐剑眉朗目,鼻梁窄挺,嘴唇线条干净利落,面颊瘦削。身形虽瘦,却好在骨架舒展,丝毫不显单薄。曹恩凡看得心醉,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呼吸跟着热了起来。
严天佐不知他为何忽然不说话了,偏过头来,见他看着自己。他一直觉得曹恩凡好看,眉目间总是有情,所以经常情不自禁地拿他去比戏台上痴情的柴郡主,眼前他正凝眸望着自己,这眉眼间更是比戏台上的人物动情许多。他虽只穿着朴素的夹袍,月光笼在他的身上流光莹莹,竟是不逊色于那些锦绣行头,眸中星星点点漾着春色。严天佐脑子一乱,往前一倾,在曹恩凡唇边亲了一口。
这一下太突然,直至严天佐亲完了,两人还是端着枪,谁都没动。严天佐弓着步子,腿有些疼,才终于干咳一声,站直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什么。
曹恩凡拿开扶着他的手,低着头,也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心脏狂跳,胳膊有些抖,酒劲儿一下下撞着头。
“你说你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严天佐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又觉得没头没脑,好像更尴尬了,拎着枪回到堂屋,还被门槛绊了一脚,“不练了,喝多了,站都站不稳。”回到桌边端起一杯就灌了下去,以为是茶,结果又是一杯酒。“嘶……”喝错了,心想这酒怎么比刚才辣了,看了半天没找到茶壶,于是不甘心地坐下。
曹恩凡半天才重新坐回来,没什么表情,拿筷子吃了口菜。
“那个,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喝多了。”严天佐不尴不尬地说。
“喝多了,把我看成女的了?”曹恩凡语气很平静,随便地那么一问。却把严天佐问住了。
当他是女人?没有的事儿。即使喝了点酒,还不至于男女不分,再说还没真的喝醉呢。严天佐抬头看曹恩凡的侧脸,想重新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有,绝对没有。他就是曹恩凡,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功夫也好,袍子下的身体隐约显露着习武之人才有的骨肉。这么仔细一看,忽又有了想亲他的冲动。
严天佐清清嗓子说:“你别胡说。我只是……”
“什么?”
只是觉得你好看,想亲你?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严天佐醉醺醺的脑子里拉洋片似的转着,想起了他见到曹恩凡的第一天,天桥练武的这么多,他偏偏就爱看他舞枪,之后虽说自己有龌蹉心思,可是跟曹恩凡相处起来特别的舒服,他甚至几次三番想撒手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跟他着卖艺呢。认识了虽只有一个月,却跟故友重聚一样。拨开这些纷乱想法,严天佐有个念头:我大概是挺喜欢这个人的吧。
“我只是,挺喜欢你的。”那多喝的一杯酒终是把他弄醉了,脑子里想着,嘴里竟不由自主说了出来,连自己也不知道。
曹恩凡的心骤然停了一跳,再看严天佐,已经直着一条胳膊伏在桌上不省人事了。曹恩凡抬起手,轻轻触了触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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