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七年之痒,也没能熬到相恋的第十年,南昉还是累了。
今年是他和恋人陆赞在一起的第九年,九年前,陆赞在风华正茂时,放弃了理想的婚姻,放弃了似锦前程,走上众人眼中的歧途,同他在一起。那时南昉尚未在艺术界闯出名堂,徒有一腔深情。为这样一无所有的他,陆赞放弃了一帆风顺的未来,他想,自己应当满足了,不管将来遇到什么磨难,他都不会离开这个男人。
陆赞一向是迷人的,即使奔四的年龄,依然热爱健身,四块腹肌保留至今。他不愿放弃对自己外表的维护,很少吸烟,因为他觉得烟会熏黄他的牙齿,染黄他的手指,可他又离不开酒。年轻时爱和朋友喝酒泡吧,时常熬夜,难免损伤肝脏,年轻时尚不足惧,但陆赞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年龄不小了,只有被病痛折磨时,才想起这一点。
发现南昉没有回家,是在他离开这个家的三天以后,陆赞酒醒后头痛欲裂,胃里翻滚,嘴里全是酸臭味,床头上却没有泡好的蜂蜜水,厨房里没有煲着热粥的砂锅。
南昉走了,因为他发现,恋人愈发不需要他,愈发不在乎他的感受。
这些年,一无所有的二人相互扶持,一路经历许多困难,却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
陆赞在外拼搏,终于出人头地的同时,也带了点领导架子,还把这架子带回了家,对南昉说一不二,暴躁易怒,似乎他也是自己的下属。可他偏偏不是男人的下属,他也有自己的事业;他不是男人的保姆,没必要为一点家务事就被男人责骂。
当他明白这一点时,毅然带上了自己的行李箱,搬到工作室附近的小套房里,开始一个人生活。
男人对他的爱似乎比他们老得更快,这段感情在经年累月中缓慢发酵变味,变得让人难以下咽。他被不对等的关系束缚了许久,此时一朝醒悟,更加难以忍受,他可以为爱变得卑微,却不能忍受陆赞不爱他了。
他花了一整天时间收拾好新房子。这套房其实不新,前年有段时间他接了个急活儿,几乎吃住都在画室里,后来才想着就近买一套房,工作忙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事实上他也没机会在这儿住,虽然布置好了家具,陆赞却对南昉说,他不管应酬到多晚,晚上总会回家,即使是因为工作,也没有夜不归宿的道理,工作永远比不上家庭。后来哪怕只回家睡上一个囫囵觉,他也再没留宿工作室。
这套房子也不大,两室一厅,一间放画和杂物,一间是卧室,够他一个人住。但现在只摆放了几件必备的家具,客厅里只有沙发和茶几,卧室里也只有床和衣柜,六十平米的小房子也显得有些空旷了。
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近十年,忽然过回独居生活,自然也会不习惯。以前男人确实很少夜不归宿,不管是半夜还是凌晨,总会回家,如果回来太晚,为了不打扰他休息,陆赞会去隔壁客房凑合一宿。所以每天早上醒来时,他都能在家里看见男人熟睡的脸。
可现在,他的小房子里没有那人丝毫痕迹,只有长久无人居住的冷清,和他身上浸透的浅浅油墨味道。南昉原本是不爱这种油墨味道的,但他从十几岁的少年时期便开始学习绘画,后来更是天天呆在画室里,如果长久闻不到,还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们热恋的时候,陆赞说他身上的油墨味道很好闻,不似香水味,却很诱人。他也很喜欢男人身上的香水味,清淡的留兰香味,闻着闻着,便觉得欲罢不能。可后来陆赞换了香水,说那支香水是生日时朋友送他的,后来用完了,有换回自己惯用的古驰男香。
思绪从陆赞身上扯回,他看见原本空白的画纸上多了几笔,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着一张俊朗年轻的脸。他面无表情地撕下画纸,铺上一张新的,又迟迟下不了笔。浪费了许多画纸和颜料后,南昉干脆扔下笔,掏出手机订了张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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