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林湘总看不惯陆赞，见他时总会不痛不痒地刺上几句：“陆先生，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好，我特意带了点保养品过来。”陆赞道了声谢，接过礼品袋一看，老年钙片和补脑口服液各一盒。未及不惑的陆先生被气了个倒仰，抬头时林湘已经拉着南昉进了书房。

这日林湘留在他们家吃午饭，南昉在厨房忙活时，陆赞招呼她坐在沙发上。

“陆先生，你是南昉的爱人，即使你无法支持他的工作，也应当给他一个适合的创作环境和心境。南昉准备参加今年的国际大奖赛，作为南昉工作室的负责人和他的朋友，我都希望您能给他充分的创作时间。”林湘的言语诚恳直白，却在陆赞心上狠狠剐了几刀，原来在旁人眼里，他只是南昉的绊脚石。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推门，厨房里的南昉忙碌着做饭，用他纤细有力的手指握着锅铲，可他的手应是握着画笔的手，在画布上运笔精妙，不染尘埃油烟。

如今的南昉依然怀揣着同样的梦想，他能给南昉什么呢？他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南昉的累赘，拖着他前进的步伐。

“方方，你……”南昉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滴，陆赞看向他，欲言又止。

南昉脱下家居服外套，钻进被窝里：“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说明天吃什么。”

“小米粥喝腻了吧，明天煮青菜粥可以不？你这几天瘦了不少。”南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从眼角的纹路到下巴上的胡茬，专注地看着他的脸。

他翻身抱住南昉，脸颊相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气息。他们已经在一起将近十年了，南昉对他而言，是爱人，是亲人，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存在。对南昉而言，陆赞是什么？家人，同居人，亦或是，一块绊脚石。

“最近天天晚回家，你家里头不管吗？你嫂子都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

陆赞看了眼自己安静的手机：“他知道的，催也没用。”得知他晚归的消息，南昉只回了一句 干巴巴的“好，知道了。”

“唉，我说啊，这男人就是更懂男人，不爱唠叨，省心……”

听着老孙的抱怨，他苦笑一声。若是原先的陆赞，也会觉得南昉只是不愿打扰他工作应酬，体贴沉稳，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一发不可收拾，蛛丝马迹中似乎都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敷衍和不上心。

“对家的CFO你认识吧，就那入赘的草鸡男，被他老婆戴了绿帽，把老婆打了一顿，现在两人闹离婚，他还不同意。啧啧啧。你说他是真爱自己老婆，还是真爱老丈人家的财啊。为了钱连绿帽也能忍……要我说，不如早点放过人家，也放过自己。”

陆赞心不在焉地听老孙说话，被最后一句触到，扶着昏沉的额头说：“那就算放过了人家，也放不过自己，该怎么办……”

“有什么放不下的，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他做CFO这么些年难道还没点积蓄？有这资历跳槽多方便啊，怎么就上赶着贴着人家……”

老孙见他半天没反应，推了下他的肩：“这就醉了？明天那酒局我可不去了啊，闺女等着我带她去放风筝呢，再不去的话春天都要过完了。”

陆赞摇摇晃晃起身。

他小时候也放过风筝，南方的春天来的比北方更早，走得更晚一些，江边的广场上有许多放风筝的人。他扯着风筝线，将风筝送上天空，风筝飞的越高，扯线越快，线很快绕到尽头。

“松手啊，线再松一点！”

小陆赞看着线圈上仅剩的几匝风筝线，不肯再松。风筝被风带着往高处远处飞，腿还不长的陆赞被扯着往前跑，直到他追不上风的速度，长长的风筝线紧绷着，无声断裂。

风筝被风自由地拥抱着，脱离了线的束缚，徐徐远去。

既然强留无用，他还固执什么呢？是时候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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