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自己当真能痊愈么?
云奏抬手覆于自己心口, 但仅仅一刹, 他又垂下了手去,朝叶长遥笑道:“我定能很快痊愈的。”
受伤之初, 心脏疼得厉害,半月后, 隐隐作痛,一直持续至今。
叶长遥从云奏双眼中读出了云奏所想, 深觉无力。
在小二哥送清明饺与清明团来时,他唤住了小二哥:“请问千岁乡要如何去?”
小二哥怔了怔,才道:“客官何故要去千岁乡?千岁乡早已被黄沙掩埋了, 向西行十里便是千岁乡。”
却原来,千岁乡当真变作了一片沙漠, 便是他们先前所到之处。
叶长遥又问道:“你可听闻过‘千岁珠’?”
“‘千岁珠’?不曾听过。”由于有别桌的食客要点菜,小二哥匆忙过去了。
云奏拈起一只清明饺咬了一口,这清明饺里头的馅料乃是炒过的春笋、雪菜以及肉丝,是外祖母亲手做过的。
那时候, 表妹尚未出嫁,他们三人坐在离家不远处的河边, 一面吃着清明饺,一面乘凉。
——便是淹死了外祖母的那条河。
那一年, 天气热得很早, 不过清明时节, 稍稍用些力气, 便能出一身的汗。
艾草是他摘的, 春笋是他挖的,肉丝是从他打的野猪身上割下来的,雪菜是外祖母腌的,而清明饺是他帮着外祖母一起做的。
清明饺蒸熟了甫出锅,外祖母第一个给了他,外祖母先前不管有甚么吃食,都是第一个给表妹的。
他受宠若惊,却听见外祖母对表妹道:“你细皮嫩肉的,以免烫着,待会儿再吃罢。”
表妹不乐意,发了一通脾气,被外祖母哄了很久才哄好。
而他盯着手中的清明饺吃了一口,却觉得与他想象的滋味相去甚远。
他尚未吃罢一只清明饺,外祖母已将清明饺与薛七婶送来的枇杷放入了竹篮中,又朝他们道:“我们去河边吃罢。”
日头已西斜了,向阴的那处河水阴凉着,他将双足浸于河水中,顿觉凉气一阵一阵地直往脑髓冲,还有些刺痛。
低首一瞧,他才发现自己左足脚踝处居然划开了一道口子,应是打野猪之时受的伤。
那时的他不过十三岁,很是别扭,希望外祖母发现他受了伤,而不是由他自己来说。
然而,直到他们从河边回到家,外祖母都没有发现。
但凡表妹有个头疼脑热,外祖母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换成他,即便伤口发了脓,外祖母仍是没有发现。
后来,他才明白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偏爱理所当然。
现下,他吃着清明饺,外祖母与表妹皆已不在身边了。
不知外祖母是否投胎去了?
又不知表妹可与表妹夫琴瑟和鸣?
叶长遥见云奏一拿起清明饺,便咬下了一口,当即关切地道:“不烫么?”
云奏回过神来,凝视着叶长遥,撒娇道:“烫。”
他并不娇气,不是爱撒娇的性子,但在叶长遥面前,他却会不自觉地撒娇,因为他喜欢看叶长遥为他紧张。
眼前的叶长遥果然紧张了起来,从他指尖抢过了清明饺,吹凉了,才又送回了他指尖。
他垂首吃着清明饺,心里头快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