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中午，贺如约来找韩竻。

“你之前说能让我找回记忆的办法是什么？”韩竻刚关上门就迫不及待追问。

贺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澄明的液体放到床头柜上，“躺下。”他干脆地说。

“啊？”韩竻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躺到床上，想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就听我的。”

韩竻按照贺的指示平躺到床上，看到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铁盒放到床头柜上，接着坐到床沿。当韩竻看到贺打开盖子，见到盒里的注射器的瞬间，吓得瞪大眼睛，“嗖”一下坐起来，“你想干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吐真剂需要注射。”贺一副抱歉忘了提前告诉你的模样。“如果你担心，那就算了。”贺说着收起工具。

“不，既然决定，就来吧！”韩竻坚决地说，但一看到注射器还是忍不住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韩竻眼看贺把澄明的液体推进自己的静脉，只觉得心头一凉。尤其是注射后得知吐真剂是贺配制的，韩竻突然想到了柳浩说的医学生的笑话，“当我知道将来做药的是我同学，看病的是我同学，配药的是我同学，打针的是我同学，开刀的是我同学，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他对此深有体会。

呼吸开始变得缓慢而深沉。

贺起身，“我就在门外。”他说着朝门口走去。

“等等，钥匙给你。”韩竻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钥匙抛给刚好回头的贺，贺一抬手轻轻松松地就接住钥匙，钥匙的形状有些特别，是指环式样的。

贺望着韩竻知道，吐真剂快起效了。

贺背靠墙，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不确定吐真剂是否对破解遗忘咒管用，不过答案就快见分晓了。他闭上眼睛，试图从昨晚注射吐真剂后强行回忆起的画面中继续发掘细节，可能被他所忽略的线索。

听到脚步声朝这边靠近，他睁眼转向声源，看到聃。

“你也是来找他的？”在韩竻门口碰到贺让聃觉得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注意到贺手上的那枚指环。聃朝房门望去，显得有些戒备，抬手准备敲门却听到贺平静地说，“他刚注射了吐真剂，我劝你最好别去打扰。”

聃先是震惊地睁大眼睛随即眯眼，那只准备敲下去的手转而握紧呈拳状。

“你知道擅自使用吐真剂是违法的吗？”聃明显提高了嗓门，他很少会这样。

面对聃的质问，贺只是盯着他，冷冷地回应道，“是他要求的。”

“什么？”聃表示难以置信，“韩竻怎么可能知道吐真剂？这是联盟在审讯犯……”

一听到“联盟”两个字，贺眼中突然闪过一抹警觉的寒光扫过聃。聃在脱口而出“联盟”的时候立马意识到不该提起这个字眼，但他看到贺的反应一时被震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贺意识到自己过于敏锐的目光，眨了下眼将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依旧双手抱在胸前，视线落在眼前那一道斑驳的墙上。

身为芬尼克斯的代表，这种长久以来的历练让他获得了一种技能，就是在面对愈加的震撼时脸上反而表现得愈加平静。因为就在刚才，在聃看来贺至今为此一切的反常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我们能找个时间谈谈吗？”聃语气平和地问道。

“没这个必……”

“就傍晚，就像之前训练一样。”聃在贺拒绝前替他作出了决定。

贺抬起头看他，还没作出反应。

聃朝门望了一眼，丢下一句，“记得照顾他。”便转身离开。

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丝莫名。重新平静后，隐约感到些许惆怅。

韩竻感到脑袋昏沉沉的，努力回忆，两天前发生的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闪现。他回忆起自己从盥洗室出来，趴在窗口吹风，下一秒，他的视线似乎定焦在了什么上面，可是他却想不起自己看到了什么。他不断地逼迫自己，询问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韩竻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纤长的手指抓紧床单，他拼命回忆，却陷入了僵局。

突然脑海中一片漆黑，待光明重现时韩竻发现自己周围一片冰天雪地。远处是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一面藏底红面的披风随着呼啸的寒风随之摇曳。韩竻刚想喊却立刻吸了一口凉气，呛得咳出了声，吓得他赶紧捂住嘴。这个画面他梦见过，生怕发出点什么声音，对方又变成了一棵树。对了，是棵枫树，如同冰雕。

“那不正是……”韩竻心想着低头捂住胸前，隔着衣服摸到了项坠。

“你想用吐真剂想起被遗忘的事？”

韩竻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对面，这次他没有变成枫树，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蓄着比鑫还长的胡须。

韩竻楞了一下，回答，“嗯，是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面带着慈祥的笑容。

“难道……不行吗？”韩竻嗫嚅地问道。

“万一你想起的是你情愿忘记的，也没关系吗？”对方说着再度抬起头看着韩竻，依旧平静。

“我……”韩竻没有想过，如果回想起的记忆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甚至是些可怕的事情，那还有这个必要吗？不过，他还是很快作出了决定，“就算那样，还是要先想起来啊！无论好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然后再决定去淡忘还是什么的，至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醒来又是一天。”

“有些事情不会顺着我们所做出的努力发展出你想要的结果，但总不会一无所获。只是现在，在你想要的结果到来前……你会想起的。”老人停顿了一下，但给予韩竻的忠告显然是有所期待，也许是出于安慰，也许真如他所说的。

韩竻对于他仿佛暗藏弦外之音的话只听懂了一半。他发现老人的目光看得很远，并不是看着对面的他，而是他身后。韩竻转身，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汗毛竖起的人。

珏正站在身后，穿着如同他记忆中的那身艾斯沃夫的制服。

韩竻再度转身却发现老人不见了，对面的雪地上甚至连站立的脚印都没有。韩竻感到惊慌，他肯定刚才的一切不是错觉，难道这一切是因为吐真剂的原因？他转身，看到珏一步步向自己走近，背后留下他深陷雪地的脚印。韩竻发现身体居然动不了了，就这样站在冰天雪地里。

珏来到他面前，韩竻的脸比地上的雪还要白。珏离的很近，他伸手抚上韩竻的脸颊让唯恐避之不及的韩竻倒吸一口凉气。

“能见到你真好！”珏突然一把抱住韩竻的脖子。

韩竻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够呛，是错觉吗？他从珏的兴奋里听出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