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梦吗？”

占卜师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干草屑，他移动着试图从那扇小窗户里看到更多的天空。窗户实在太小了，他连晚上的一小片星空都看不全，所以他放弃了，坐下来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不过是个中立的梦。”

中立？这是什么形容？

摸不到头脑的勇者也知道占卜是强求不来的，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用胳膊肘戳了下盗贼，一脸无聊的问：“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盗贼本想说没有，好图个清净。但占卜师在勇者出现后稍微放松的状态着实刺激了他一把，更别说勇者死皮赖脸的还使劲催促自己，他瞪了一眼勇者，微微提高了音量，狠狠的回答：“有。”那股咬牙切齿的恶意恨不得把一脸轻松的勇者咬出几个血窟窿。

那是关于魔法师的事。这事实在太羞耻所以魔法师压根就没跟勇者提过，要不是他回去得早正好碰上了大批平民每日惯例前往城主大人门口崇拜勇者的同伴，否则他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盗贼重点描述了一下今早的场景，拥挤的人群，平民的信任憧憬，魔法师的微笑和语言，基本上就是一呼百应，一倡百和，从正常角度思考，可以说是狂热得不对劲。

最后他总结：“魔法师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宗教了，第一批信仰者就是迪尔城的平民。”

“什么？不是我的！？”勇者惊了。

“等等，没人反对吗？”勇者接着反应道。

“本人很反对。”

勇者表示很理解，魔法师虽然嘴巴厉害，要是心机再深点欲望再大点她可能就是下一个城主大人了，但本质的她其实并不喜欢交际，八面玲珑意味着善于揣摩他人情绪，也意味着过于分寸委屈压抑最后封闭自己。小时候的他可是花了很多精力才撬开魔法师的心灵，并把她的灵魂从绝望的深渊扯了出来。现在的魔法师只想当个老师，然后研究魔法和炼金术。

勇者左右瞟了两眼，啧了一声，说：“老蛇做的吧。”

盗贼却只是冷静的笑笑，不否认也不肯定的加了一句：“不是每个人的声音都如海妖一样，我倒觉得她更适合当亡灵法师呢。”

勇者瞬间就看了过去，蓝色的瞳孔里没有嬉皮笑脸，隐隐带了点警告，将浅海渲染成深色。

盗贼这下满意了，弯曲的眼眶扭曲起来，里面的紫色像是夜里不祥的月，美丽又危险，诱惑着活物和亡灵。他轻轻柔柔的说：“我说过我讨厌多嘴的人。”那声音犹如阳光中显露身姿的尘埃，飘飘荡荡落不到地面，听不大清却足以让占卜师浑身战栗。

勇者眨了眨眼，一刹那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占卜师误以为刚刚即将爆发的争斗又是一场梦。勇者拍了拍盗贼的肩：“收敛点。”

盗贼打开勇者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用透明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朵小白花，娇娇嫩嫩，一看就是从城主大人的花园里扯的。那位城主大人喜欢白色喜欢得恨不得整个城都是白色的。

占卜师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拿。那小盒子放在盗贼手心，虽然占卜师很想装作无事发生，但微微抬起的小拇指还是暴露了他的想法——他不敢碰盗贼，整条手臂都无意识的比往常更高，悬浮在空中，犹如他僵硬的心脏。他有点怕盗贼猛然合拢手指，这不能怪他多想，盗贼摊开手耐心等待的样子像极了等待食物的猪笼草，就等着有可怜的小虫子摔了进去，然后“啪”的一下合拢盖子。

好在拿到小盒子后，盗贼也没有猛然握紧抓住他的手。

说实话，盗贼确实挺想那么做的，布好陷阱等待猎物是他所学的第一课，但他并不想逼占卜师那么紧，如果不是勇者突来一脚，他完全可以保证自己的猎物熟睡到死。

占卜师已经打开了小盒子，透过光仔细辨别它的花瓣，小白花的花瓣意外的透明，它被放置在花枝上时，白得有点凄惨，绿叶过于厚重，透光的时候倒是多了几分自我，没有绿叶的遮盖就绽放出自己的色彩来。

盗贼觉得这花真是极其符合城主大人的喜好，让人相当不愉快。他当时就是瞧这花碍眼，才故意扯下来。

“六，”占卜师开口了，“二楼第六间。”

勇者点点头，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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