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成为公主的女孩,去低声下气地做服侍别人的宫女,身边环绕有关公主的见闻,她会愈来愈明白距梦想站得更近,离得却更远的残忍道理。
就应该这样羞辱爱慕虚荣的人啊。
在场的众人聆听着,感叹着,佩服地看着时涧墨,幸灾乐祸地去瞧玉翩然的反应。
玉翩然听完时涧墨的话,先是愣了片刻,等她反应过来,脸上立即涌起无法掩饰的怒意。
她垂下眼睑,头扭向相反的一侧。
时涧墨擒住她下巴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时涧墨挑眉,放下手,眼角眉梢的嘲讽之色更加浓郁,“看来是不愿意了。可是小姑娘,这是你这辈子进宫的唯一方法了啊,错过了这次,你以后连当宫女的可能都没了,明白么?”
玉翩然盯着地上特殊纹理的砖石地面,不作声。
“给你三天时间,回去好好想想。”时涧墨说:“三天后,傍晚六点前,如果你没有出现在皇宫门口,那你从此也不必再来了,我也劝你,彻底断了其他念想。”
终究还是个年轻孩子。
心思,手腕,气场,时涧墨都全方位压住了她。
皇后看到玉翩然虽然还兀自装着倔强,脊背挺得笔直,双手却已经偷偷地绞成一团,脸色已是非常难看。
玉翩然低声说:“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时涧墨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轻轻地摇头:不能放她走。
时涧墨明白她的意思,却对玉翩然说:“当然,你走吧,不会有人拦你。”
玉翩然转身就走。
她甚至没有向皇后行礼,径自走出了宫殿,再度引起人们小声的议论。
玉翩然走后,皇后驱散了宫殿中大部分的人,只留下随身侍奉的宫女。
时涧墨坐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看她的神情复杂,带着不解:“小墨,你就让她这么走了?”
“她也没掀起什么大浪来啊。”时涧墨望着她笑:“除了在场的这些人,谁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那个女孩,挑唆玉萃和思妤的关系,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是没错的。”皇后眉心揉成一条细微的竖线:“都这样了,你还让她进宫?”
“她进宫之后,这里就会变成她的地狱。”时涧墨说:“不说从公主到宫女,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今天来排这场戏的宫人近两百人,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了,等她进宫后,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冷眼,她行走在宫中,身心不知该多受折磨……想想这情景,我都替她难受。”
“如果她不进宫呢?”
“她一定会来,因为她不甘心,等她彻底死心想走了,我也有办法让她留下来——藐视宫廷的代价,她是要好好感受一番的。”
皇后见她回答得如此肯定,说话时露出的笑容透着凉薄,刚刚对两人关系的猜想也烟消云散。
她颔首:“就依你说的办,无关紧要的人容易处理,玉萃就……”
“娘娘。”时涧墨诚恳地说:“半个月前我就跟您说过,一定不要忽视了玉萃的感受,您看,一.门.心.思扑在归来的长公主殿下.身上,玉萃当然会难过了……”
“是我平常太惯着她了。”提起玉萃,皇后的表情变得生气又心痛。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宠爱她十六年,从前,现在到以后我都会深深爱着她,思妤不过刚回来半个月,我多关心了些,她就觉得受不了,觉得思妤夺走了所有的爱,一个日后要做女皇的人,心胸怎能这样狭窄……还不知从哪找来两个人,惹得思妤又惊又怕,我已经下令禁足她一段时间,等她想清楚了,再来我面前问安也不迟。”
时涧墨很想知道那个宫人被带到哪去了,看皇后的神情,她又按下心思,准备这件事从长计议。
有时候,时涧墨也会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感到模糊。
比如,她听闻自己在外界的印象中,是个能搅起血雨腥风,贪婪用权的“奸人”,可在上院听老议员彬彬有礼地提出些花拳绣腿的法案时,她能做的仅仅是面带微笑地聆听发言,对开会内容进行总结陈词和整理。
又比如,父亲一直耳提面命,让她做个有用的人,但她现在觉得自己最大的用处,或许只是成为皇后与公主之间的调和剂,为她们的关系添上并不浓墨重彩的一笔。
和皇后谈完心,时涧墨走出来时,日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掠过晦暗的光斑。
颜新在神树旁等着,看到她唤了声:“大人。”
时涧墨“嗯”了声,“把玉翩然送回去了吗?”
颜新应声,跟在时涧墨身旁,随她慢慢悠悠地往前晃荡,过了会才说:“玉小姐……现在在你家里。”
时涧墨继续走着。
她身形忽地一顿,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送玉小姐回家后,她说,她有你的东西落在她那里,想送过来,我寻思着我带回来不就行了,不过看她的意思,好像是要亲自见到你才行……”
颜新轻咳一声:“我想你俩单独见面,不好被外人知道吧,就把她带家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