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要的玫瑰不知为何物,我请府中数十饱学之士翻查典籍,都没找到有书记载。只派人星夜去找,方在洛阳寻到这种牡丹,叫做锦心绣口,似乎和你描绘的玫瑰很象。”他描述得轻描淡写,却掩不住这寻花之途的一路的人仰马翻,忙碌纷繁。
怪不得吉青会是那样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竟然是我生生地张冠李戴,将事情给误会了,行武出生的吉青又怎能写得如此一手好字,也只有宫廷出生,贵极人寰的金国四太子才会写得这一手蝇头小楷吧。
“你……”我刚想发表几句感动得哽咽在喉咙口的肺腑之语,猛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霍然挣开他的怀抱,朝他发问,“你怎么知道玫瑰?”
他只微笑不语,优雅地起身站立,“我已告诉悠悠,这太子府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的脸色一阵发白,气极,亦怒级,手指一挥,想也不想,一掌便以挥出,“你监视我。”怪不得刚才听他的话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自进太子府以来,怕是我们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无怪他丝毫不介意地将我们放在碧梧轩,只不让我们进出。昨夜和吉青的花前月下,耳鬓斯磨,想到背后不止多出了一道监视的目光,不由心里发寒。而这些,居然让身负绝艺的吉青丝毫没有觉察到,可见这些身在暗处监视的人是多么专业,足可以和现代的探头媲美,怕是经过了一番严格的训练吧。
只听“啪“地一声,他并没有躲开,而是结结实实的挨了我这一巴掌,俊俏的脸蛋上顿时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我一怔,顿时呆掉了。
“你为什么不躲?”一看他的脸半面发红,我反而后悔了,跺着脚质问他。又忍不住伸出手抚摩着被我打红了的半边俊脸。
“悠悠可知身为皇家人,除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还会带给你什么?”兀术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对我咬牙切齿,而是伸出手,抓住我抚在他脸上的手。我仰起小脸,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五岁那年,我的大皇兄饮完中秋欢庆宴后便突然溺毙在关雎宫中,皇后和其他妃嫔说他酒后失足落水,父皇竟是信了,只将伺候大皇兄的太监宫女都让他们生殉了。大皇兄和我一母所生,我那时虽小,却也知他平日甚是节制,从不醉酒。说他是酒后失足,我是半点都不信。怕是当年皇兄已然十八,按着大金的规矩便要册位即位太子。偏我皇兄又不是中宫出的,自然是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从那日后我便知道了,皇宫里的厮杀都是不见刀不见血,最可怕的就是杀人与无形了。若是我不学着好好保护自己,今日又怎么能待在这里和你说话?”兀术的脸上哀哀的,深深陷入在回忆的痛苦里。“大宋是我的敌人,他的议和使节与我毗邻而居,换作是你,会放任他们自由吗?”
我怔怔地瞧着他,身上的华美裙裾在我的注视下如裂帛般碎开,灰飞湮灭。这个自从在宫廷的暗影中生长出来的男子,从小见得都是勾心斗角对权利的角逐,俊美的脸庞下隐藏的是岁月镌刻下的沧桑。此刻他如初生婴孩般的脆弱,让我不忍心再责备他。最是无情帝王家,高处不胜寒,皇帝从来是称孤道寡的。后宫里最多的就是怨死的亡魂。古往今来,有多少个宫廷是没有在龌龊中藏污纳垢。唐太宗够英明吧,为了皇位,发动玄武们之变,将自己的一兄一弟屠戮于血腥之中。武则天够睿智吧,却生生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毒死一个,流放一个,虎毒亦不食子呢。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最终免不了烛影斧声,弟夺兄位的下场。在皇位的面前,父子、兄弟、叔侄都成了苍白的符代号。身在帝王家,有多少的无奈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所无法理解的。
“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后宫滋生的阴暗冷漠,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独撑过来,终于雨过天晴。我忍不住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柔声细语起来。
“都过去了。”兀术揽过我的腰,让我靠在他的肩头,他抚着我的青丝,亦温柔地说道。“都不知道悠悠那样有才呢,适才门口所做的那首《虞美人》怕是曲高和寡呢,只是僧庐冷寂,鬓发斑白,不似出自你这年纪之口。”
方才我记得是在门外吟诵的,离这里也有一段距离,我好奇地仰着小脸问道:“这么远你也能听到?”
“悠悠似是小看我得很。我自小练武,自是耳聪目明,不比你的吉青差。要不怎能征战沙场呢!”兀术失笑,对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