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一旁的月白衫少年看见女人这番动作有一瞬间的迷惑,旋即反应过来也要跪下行礼,而这时一双小手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神仙哥哥,是我呀,还记得吗?”太子脸上扬起娇憨一笑,属于孩童的圆圆乌瞳之中一派澄澈天真。
“范……亥?”清晖不确定地开口。
而旁边的宫奴们,饶是芙蕖都不禁吸了口冷气,这是何人,胆敢直呼太子名讳?
“太好啦,神仙哥哥还记得!”太子非但没有因少年不知礼数而生气,反倒是笑得更灿烂了,“我昨天说过要来找哥哥玩的,你看,我没骗你吧。”
清晖启了启唇瓣,然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昨日大雨倾盆,他淋湿了衣裳后想寻个无人角落将身上的鹤氅脱下来,毕竟这湿透了的鹤氅若还穿着,氅尾拖到了地上更是沉重难行。
怎知他刚将脱下的鹤氅叠好搭在手臂上转身就撞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小孩或是因快步急喘而累,脸色红红地开口道:“神、神仙哥哥……”
神仙?清晖反应过来不禁哑然,现在的小孩子夸人都这么厉害么?他记得以前遇见过的小孩……小孩什么?那场大水不禁让他失了半条命,连得曾经在小山村的记忆也模模糊糊半明半暗了,只有手心那道痕迹才提醒他曾经经历过农桑之事。
“不是神仙。”清晖一开口就略略后悔,长期以来没有与外人交谈过使得他控制不好语气,一开口就是冷冷无调似拒绝的意味。
而那个小男孩却并不介意,还是欢欢喜喜对他说:“哥哥,我叫范亥,我……我在台下看到你了,很、很好看……”曾经太傅讲授过的赞溢之词都忘了个干净,扭扭捏捏半天就憋出个“好看”二字,范亥一张小脸不由得更加通红了。
昨日那张笑脸似乎还在脑海没散去,今天怎么就变成众人仆地仰首的太子了?
清晖僵硬站在原地,虽然他住在这皇宫中,然却并不了解宫内之事,连礼仪这等基本的东西也无人告予他,现在想要同旁人一同跪礼,可太子却拉住他只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时间只得抿紧了唇立着。
太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清晖的拘谨,眸中闪过几缕异色复又声音柔柔央道:“哥哥,我看这里门窄庭小的,不如随我一起去东宫如何?哥哥喜欢读书么,或是去藏书阁?不然就到菡萏亭赏荷如何?现在夏日荷花正开了不少,要是来了兴致我们还可一同泛舟。”
“这……”清晖还没开口,一旁的巫姮却出了声。
“这些天我听闻父皇身边的法师术士似乎对丹药很有研究,不知为何国师独居一隅不参与其中呢?据我了解,国师应该对这些很感兴趣才对呀……”太子不咸不淡打断道,转向巫姮时嘴角还是上扬的,然而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巫姮接触到太子眼底的冷意,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般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哥哥,走吧。”手被人一拽,明明是个半大孩子,却轻松拉动了整个身子。不,或许是自己也想走也说不定。清晖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太奕阁,和与阴翳融为一体的巫姮。
羽睫半垂,眼底是迷惘,是不安,还带有隐秘的渴望与快慰,却没有一丝怀念和拒绝,像是深困囹圄的囚徒在数十年后重见天日般,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与忐忑,离开了十尺监牢。
太子默不作声将这一切的反应尽收眼底,默默拉住了那只掌心有一道红痕的手,向天光敞亮的廊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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