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一个古老的传说：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鲛人寿命很长，千年而亡，其心为珠，名为赤泪鲛珠，能使人起死回生。

因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南海一带总是有很多外来人，有的只是来看看南海风貌，有的是想来探探虚实，或者想要有幸，见见传说中的鲛人。

依海而居的渔村不算大，零零散散有十几户人家，靠海吃海，以打渔为生。从渔村西边出去走上半个时辰便是小镇了，酒楼茶肆应有尽有，布庄章台一应俱全，楼台上偶尔会有邻家女伴频攀折，惹人注目。

渔村的最南边有一栋小小的木屋，外面的院子里挂了好几张渔网，铺得很整齐，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很细心的人。院子里还种了一些花，这算是比较少见的，因为海边渔民都不怎么喜欢这些娇生娇养的东西。这里是白余欢的家。

白余欢一个人在渔村生活了很多年了，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渔村。十八岁的少年郎以打渔为生，每个月会去镇上几次，卖一些鱼，再买一些生活用品。

木屋离大部分人家有一段距离，有些离群索居的感觉。其实以前白余欢是住在村子中间地段的，两年前隔壁大叔家的小孩子进了他家里玩耍，不小心撞见他拆下了左眼的眼罩，看见了一只红瞳被吓得哇哇大哭。那次之后，村里小孩子见了他便叫妖怪，无奈之下，便搬了过来。

白余欢是七岁那年来到渔村的。一个孩子独自生活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做过乞丐，受过打骂。曾经镇上有一对夫妇想要收养他，见着他的一只红瞳之后便不说话了。所幸，纵使艰难，他还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

九月的海风已经有了凉意，平静的海面倒映着远方的云，远处有归航的船。白余欢喜欢在退潮后的海边捡螃蟹和贝壳，喜欢赤着脚走在沙滩上。

“小公子，这一带可有客栈？”

温润清亮的男声，白余欢弯着腰，没有看见脸也知道了这该是位来自北方的青年，应该是气宇轩昂的模样。抬起头时逆着光，有些看不清脸，但是那身黑衣格外好看，腰间的麒麟玉佩泛着幽光。

萧寒山隔着很远的距离便看见了这边的少年，穿了一件麻衣，十分瘦弱，裤脚挽到了膝盖处，露出来的脚踝很细，似乎一只就可以握住。他走近后看清了少年的半张脸。

为什么是半张脸呢？因为左边的头发放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究竟是何模样。

白余欢没有站稳，直接坐了下去，沙滩是很湿的，衣服大概已经湿了。他有些不解，说：“客栈该去镇上问，这边村子都不留客的。”

萧寒山正要开口，坐在地上的少年又说：“还有，我不是什么小公子，我是白余欢。”

少年脸上白得厉害，连嘴唇都是白色的。萧寒山见对方久久没有起来，便伸出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语气温柔：“地上湿，先起来。”

眼前的手格外好看，不算白，但是骨节分明，十分有力，该是个习武之人。白余欢盯了一会儿，没有伸出手。他刚刚在捡东西，手很脏。

见对方不动，萧寒山不急着收手，而是维持着这个动作，朗声道：“我姓萧，萧寒山。”

抬眼时还是看不清萧寒山的脸，只是嘴角的笑意可见。明明是不该的，可是白余欢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借着力道站了起来，攥着自己的鱼篓不说话。

“白小公子，这边的镇子还有多远？”

“半个时辰，”白余欢再次强调，“不是小公子。”

萧寒山见对方纠结这么一个普通的称号，不由得想笑。但是他只是凑近了一点，不问客栈的事了，而是问：“村子里不留客，那……你可以留吗？我可以付钱的。”

白余欢盯着萧寒山的脚，没有说话。

“我就在这边玩几天，住客栈多没意思啊。”萧寒山问，“莫非你家里不方便？”

“我……”白余欢实话实说，“没有不方便。”

“那便先谢过了，”不等人说同意不同意，萧寒山便先拱手道谢了。微微弯腰，抬起头时冲白余欢笑了笑。

白余欢极少与人打交道，不知道怎么拒绝人，也不知道做什么合适，尤其遇上萧寒山这种逢人便笑的好看的。他心里有些急促，不敢去看萧寒山的眼睛，只好提着自己鱼篓走在前面，声音很小声：“你自己跟上来。”

萧寒山站在原地，少年的背景显得更加瘦弱了，肩膀更是显得单薄，那双白皙的脚踩在礁石上也不知道疼，走得不快，却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