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莲因望着他的眼，又垂下头，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好像透过某段时光，回忆着一朵小小的，有了灵智的莲花，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历尽了苦难从饿鬼道升上来的王。

看他白皙的指尖划过缥碧的玉磬。

他们分明已经见过千千万万次面了，那怎么能叫‘第一眼’呢？

“不是。”诃莲因讲，“是很久了。”

讫伽皱起眉心：“嗯？”

“我能感觉到你不相信我，讫伽。”诃莲因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师尊都没有说什么，去极乐净土真的那么重要吗？比你怎么想的都重要？你宁愿坐拥无边孤独，都不愿陪我一同去历尽喜怒哀乐吗？”

讫伽无法回答。

诃莲因又问：“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坚持了数千年的信念，支撑着他脱去恶鬼的本相，忍着洗髓扒皮的疼痛，就为了求道，为了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顶峰。

讫伽回过神来，他说：“因为我不相信。没有心，是不会去爱人的。”

听到这句话时诃莲因的一怔，表情旋即又变得很受伤，他看了讫伽一会，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讫伽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过了没几日，佛陀在鹿野苑的法会最后一天那日讫伽去了，他本来以为诃莲因放弃了，结果他看到讫伽过来，就走过来问他，眼里亮晶晶的：“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是可以去爱人的？”

讫伽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除非你有心。”

诃莲因委屈的看着他，眼里有细碎的光在闪，讫伽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想和他讲道理：“你知道饿鬼道吗？我在那里生活了几千年，费了很大劲才褪去了恶鬼相，又被业火洗髓，为的就是升入三十三重求道，再登入极乐净土，如果只是为了**，还不如去阿修罗道，那些个女阿修罗脸都是那么——”

讫伽没有再说下去，又起了另一个头：“诃莲因，你是佛莲，是一个天生的佛者，有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佛缘，你该好好修习的，早日坐到三十三重天的宝座上。**这种东西，就好比有人自愿从天道堕入恶道——都是不现实的。”

结果这一幕真的发生了。诃莲因自愿褪去佛骨堕入恶道，行动告诉了他这件事可以是现实的、并且值得去相信的。

然后打破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与坚持。

要怎么说才好，其实从他第一次见到诃莲因那日起，诃莲因清澈柔顺的金瞳缓缓越过众人与他视线相对时，他就那样莽撞而肤浅的在瞬间爱上了他。

这明明是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潜心向佛以求道，渴望彻底的褪去他从饿鬼道出来的身份盼望早日涅槃登极乐净土，**这种东西，于他而言，分明最是不值得一提的。

何况他曾经是那样低贱的恶鬼，而诃莲因又是应天地而生的佛莲，是诸人公认的天生的佛者，佛陀最喜爱的弟子，又有那样小孩子的心性，怎能教人当真。

即便他不敢去信，可已经发生的事，再追悔也莫及了。

但是还好来得及挽回。

讫伽跪在菩提树下，缓缓叩下最后一个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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