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子只管开口便是。”
阿臻弯腰拾起地上的杂玉,放在手里搓了搓: “小女什么都不缺,独缺美郎君。”
“在下……亲朋许多,可任姑子挑选。”
任她挑选?
这“大猪蹄子”的口气不由让阿臻失了笑。
“可有俊美识字的男子?”
阿臻垫了垫手中的杂玉,依旧没有转身面向背后的男人。
“有。”
“可有良田美屋,婢子车乘的?”
“有。”
“可有……”
“都有!”
男人听出了她口中的嘲弄,一句话两个字生生堵了她即将出口的所有问题。
有意思。
她终于转了身。
“都有?”她脑袋偏了偏,扮作一派“天真加无邪”:“可如此金贵之人会只娶小女,只宠小女一人吗?”
“乡间野夫尚不能遵循一夫一妻,况姑子所求之人,贵似公卿,又如何要求……”
阿臻嘴角一扯,他的话立刻就停了。
“既然如此,那……那便算了吧。”
女人苦着小脸,耷拉着双肩,将他丢来的佩玉放在地上,一副是他不愿,她不舍的模样。
姬寤生见人无数,心知这小儿若当真单纯如斯,又怎会见他玉佩不要,连问都不问,转身就走呢。
姬寤生戏谑一笑。
不就是个男人。
找个男人允他良田美屋婢子车乘,再命他不许纳妾便是。
就算婚后反悔,跟他也无关。
何况只要他腿好,哪还容得了此女与他讨价还价。
“我允你。”
姬寤生心里算计着,抬眼将远处的小人儿重新打量了一番。
女人又黑又瘦,唯有一双眼睛尚可观。
身着粗布草鞋,可见家中并无长物。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家还想找富贵贵子?!
哼!着实贪也。
阿臻何曾不知男人心里是如何想,她拾起地上的玉佩: “可若婚后夫君变了心,那该如何是好呢?”
“在下替姑子杀了他。”
她在他脚前蹲下:“可若杀了他,小女就没夫君了。”
女人的视线故意与他平行,圆润的双眼陡然划过一道笑意: “若没了夫君,小女就要守寡了。”
“再给你找!”
“可……人处久了毕竟就会有感情的。”
“……”
“再说婚姻大事,岂非儿戏,万一要有了儿女……”她娇羞的低下了头。
“……”
姬寤生用力握紧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后道: “你到底想要甚?!”
“小女只求一心人,恩爱到……”
“说实话!”
姬寤生声音微提,两人一阵沉默。
视线隔空相视,静了半响后,她再次拾起她之前丢掉的树枝,猝不及防的挑开了挡住男人脸的树枝。
有种在挑新娘盖头的既视感。
阿臻嘴角一弯。
“我叫阿臻,你叫什么?”
“阿寤。”
“阿寤?”
她肉眼一跳,乌黑的瞳孔如针般紧缩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冲他甜甜的笑了起来:“要不你给我做夫君吧。”
男人抿嘴浅笑,笑得极其讥讽。
阿臻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故作大方,肯吃亏的模样:“我不嫌你破衣烂衫,无田落魄;也不嫌你无美婢华车;我有房有田产,还有力气,我虽为一介女流,但可养活你。”
“养活我?”
男人嗤之以鼻。
“郎君长得可比村巫阿鲧还俊!”阿臻伸手在男人脸上摸了一把,男人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下手不轻,阿臻浮夸的叫嚷了起来:“痛痛痛……阿臻若痛死了,就没人把你弄出去治腿了。”
姬寤生发现这女人一点都不怕他。
女人一边揉着被他抓疼的右手,一边目光放肆的在他身上打量。
姬寤生讨厌这样的目光,好似自己是被人挑选的货品一般,他眉头紧皱,女人又开始不断点向他提问题。
“郎君可有娶妻生子?”
“……”
“郎君家住何方?哪国人哩?”
……
“郎君家中父母安在?可有兄弟?兄弟姐妹多否?”
……
“郎君……”
姬寤生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蠢蠢欲动的双手再也按难不住,在即将对她出手之际,女人却“咻”的一下站了起来:“既然郎君不喜小女……”她哭丧着脸,用袖口擦了擦她那根本无泪的小脸,可怜巴巴的对他道:“小女……小女就不打扰郎君了~”
姬寤生表情呆住。
就这么走了?
调戏也调戏完了,难不成还真把这烫手山芋给扛回去?
阿臻掩面奔走,谁知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男人突兀的笑声,好似看穿了她的小伎俩一般。
“小儿!”低磁浑厚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我允你。”
“我允你”三个字,如暮鼓晨钟般震人心魄。
谷中一静,似乎连风声都止了。
阿臻僵站了一会儿,表情怪异的朝他看了过去:“你……你要娶我?”
男人拔出腰间佩剑,“啪啪”两下就砍断了挡在他脸前的树枝,并反手将长剑插在了土里。
两人之间再无阻碍,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的反应。
姬寤生嘴边嚼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他双手撑在剑上,看着她嘲讽道:“夫人,还不抬我归家。”
好个风流不羁,会凹造型摆POSE的贵胄少年呀。
阿臻眨了眨眼,再次向他确认:“你要娶我?”
他目光戏谑,回得却霎是干脆:“我娶你。”
“你确定?”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婚后绝不纳妾!”
只要你有命享。
“……”
“姑子满意否?”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只是后颈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