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红痕稍稍褪去些,蹙起眉头:“你这是……在预设和德国谈判的条件?”
文饮冰点点头:“我想了好久,虽说现在是咱求人掏钱,可有钱的不止一个德意志,有磺胺的却只有南四省——和外国人借款,咱们是担了风险的,一旦曝光出来,段德彰就是先例,好不容易做成一笔买卖,不趁机多敲点油水出来,实在有点亏。”
这笔买卖亏不亏,沈翊现在还说不好,不过他十分肯定,要是将文小姐扒皮拆肉,里面的骨头一定泛着银灿灿的颜色。
他忍不住想,按这姑娘的家境以及受到的宠爱程度来说,从小不至于缺钱使,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来?
当然,这些想头,沈先生也就在脑子里转转,当着文小姐的面绝不会露出一丝半毫:“一亿马克已经不少了,就算两边平分,也够支撑好一阵子,你所谓的‘油水’,应该不是指钱吧?”
有那么一瞬间,文饮冰暗搓搓地觉得,华夏古诗词中那句酸不溜秋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定是为她和沈翊量身定做的。
她在这种飘飘然的错觉中笑眯缝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翊,直到沈先生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掩饰什么似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轻启樱唇,不高不低地吐出两个字:“……潜艇。”
沈翊:“……”
可怜沈先生猝不及防,被她轻描淡写的一锤子砸中胸口,那口水全呛气管里,咳了个两眼冒金星。
而始作俑者毫无“放雷”的自觉,十分无辜地拍着沈翊后背,帮他顺了顺气,嘴里还得了便宜不忘卖乖地埋怨着:“没事吧?怎么喝水都会呛到,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文小姐可能不知道,从认识到现在足足有半年,如果按照一百八十天计算,起码有一百五十天,沈翊都很想把这姑娘的脑瓜壳扒开,看看里面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
可惜,揪着人衣领冲着耳朵根咆哮的是陈姑娘,不是谦谦君子的沈先生,他再有冲动,也只能就着呛出来的口水一并咽了:“你……咳咳,你刚才说什么?”
文饮冰一条胳膊撑在桌板上,手掌托着腮:“我琢磨着,磺胺这东西的价值,德国人只要不是眼瞎,肯定不会看不到,只跟他们做一锤子买卖未免太亏了——所以我想,是不是能借这个机会,把潜艇的制造技术弄到手?”
眼下,欧洲大陆的火药味不断加重,就连远在大陆东岸的华夏都隐约闻到。一旦战争爆发,最要命的不是当头轰来的炮弹,而是士兵伤口出现的炎症。
毫不夸张地说,在二十世纪初,一盒消炎特效药对于战场上士兵的意义,不啻于第二条生命。
只要脑子没进水,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地把这种药物弄到手。
奇货可居的文司长越说越兴奋,从兜里掏出鹅毛笔,就着羊皮本子写写画画起来:“你看,现在海上力量最强大的是大不列颠,一艘无畏级战列舰就够把南四省……不,是整个华夏的海防一口吞了。别说现在,就是再给华夏二十年,要跟这些欧洲列强拼海上实力也不够看,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就只能另外换条思路。”
沈翊明白了她的意思,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这姑娘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想从德国人手里撬出潜艇的制造技术。
哪怕用磺胺交换,甚至为此掏空家底,也在所不惜。
这个思路不能说有错,毕竟在真实的历史上,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大不列颠都是不折不扣的海上霸主,无论舰队总吨位还是炮口火力,都牢牢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其他国家玩了命地追赶,充其量也只能望一望人家的项背。
……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人宁肯被所有人戳脊梁骨,乃至不惜冒着激怒美利坚的风险,也要开展无限制潜艇战?
还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这就是妥妥的海面干不过,只能海下凑啊!
既然德意志“先贤们”已经用切身行动证明了,这条路行得通,那么文饮冰坚信,华夏也一定可以凭借同样的方式,重建自己的海防力量!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