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赶上叶珽把晚饭摆上桌,伊格纳茨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敦,不客气的坐下,温斯洛挑眉看着好友,“下回赶着饭点儿,来之前告诉一声。”
伊格纳茨把温斯洛面前的一盆肉搬到自己面前,进一步搅散好友家二人世界的气氛,“下回再说下回的,我来都来了,你就饿着点别吃独食。“
叶珽拿来酒碗,伊格纳茨拍开酒坛的封泥吨吨吨的满上,正要倒第三碗,温斯洛抬手拦住他,伊格纳茨皱眉,还没喝上就醉了般一股冲气,说话声比平时大了些,“喝酒哪还分什么兽人雌性,你这样拦着也要看人家正主儿愿不愿意。“
温斯洛知道他心里有疙瘩,没计较他的话,看向叶珽,叶珽期待的看着他,温斯洛退一步,在烈酒里兑了果汁,这样不至于辣着喉咙。
饭菜和酒都到位了这算开了席,伊格纳茨举起酒碗,温斯洛和叶珽也举起应和,今晚的主角是伊格纳茨,酒碗清脆的磕碰一声,伊格纳茨径自干了一碗酒。
空了的酒碗放在桌上,伊格纳茨顿在那儿看着肉,没有伸手去拿。
温斯洛从伊格纳茨面前的盆里拿一块肉出来吃,“你自己先坦白几句?”
“…我没想到会这样。”伊格纳茨口齿清晰,刚那一碗烈酒下肚他还是很清醒。
“你没有撩他?“
“我是个有原则的兽人!“
在座的另外两人不知他这原则从何处来,不过温斯洛知道自己好友平时打嘴炮多一点,出格的事未必敢做。
叶珽问着从巴克利那儿记住的问题,“那你为什么陪他捉鱼?”
伊格纳茨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他,好像想不出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件小事,“冬末吗,他在溪边捉鱼,半天也捉不上一条,急的跳脚,我看他笨兮兮的就帮他一把。”其实他自己也想玩。
“总给他带吃的呢?”
伊格纳茨自顾自的把酒倒满,顺嘴说到,“还不是你家温斯洛,有时候他那边忙不过来,又怕拿不到凉茶摊子限量的吃食,就让我去跑腿。你总在药草屋帮忙,大祭司就算了,有族长照顾着,他一小孩,我就是顺手给他带一份。”久而久之,好像惯性一样,温斯洛没招呼他给叶珽带,他偶尔路过摊子也拿了一份给他,这话他没说。
叶珽听
了心一沉,不仅仅是这看似阴差阳错的误会,更重要的是那一句小孩,在伊格纳茨心中,巴克利只是个小孩,还够不上是择偶范围内的雌性。
伊格纳茨心绪烦躁,急急的和温斯洛碰碗,又喝了个干净。
叶珽心想问一次索性就问个清楚,“苔原狼遇袭那次,你为什么留下来在药草屋陪他?”
话音落下,伊格纳茨把酒碗啪嗒往桌上一扔,使劲的抓了抓头,灰白的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伊格纳茨没有立刻回答叶珽。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他和其他人一样被来人身上的鲜血味道刺激的双目发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去找巴克利,就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之后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人群中,满脑子都在想,大祭司不在,只有那个有点笨的小祭司在。
一队雪豹冲出了部落,他跟着人群走进祭司院子,飘雪的夜晚,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穿着单薄凌乱的衣服站在门口。奄奄一息的两人被手忙脚乱的抬进屋子,少年跪在地板上不停的检查,嘴上说出一串药草的名字,故作沉稳的声线里夹着一丝颤抖。
浑身是血的两人脱离了危险,大家陆陆续续的散去,最后只剩下他没有离开,堆着药草的小屋显得拥挤,他寻了块空地儿坐下。昏黄的烛火下,少年倚着药柜滑坐在地板上,拿着沾湿的布巾擦拭手上的血迹。冷风丝丝的从门缝钻入,他一反话唠的常态,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
屋里拢共四人,两个躺在地上的没有声响,他看了几眼就把视线移到了小祭司身上,青葱般的少年在他眼里是那么的脆弱易折,此刻,少年纤细的手指被粗暴的动作擦的泛红,但他似不察觉,又反复的擦了几遍后才终于放过。染红的布巾扔到篝火槽里被火焰卷舔烧去,少年用钩子拨弄着,仓促点燃的篝火才将将有了热度。
【诶,门口冷,你坐过来一点。】少年的声音沙哑,没了平时的活泼劲儿,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留下。
他起身坐到少年旁边,挨着篝火,屋子里还是一片安静。
少年抱着双腿的双手插进宽大的袖子,怔怔的看着火焰没什么动静。他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这一潭死水的气氛里,不到半刻,他便放松的靠着药柜,眼睛在不大的屋子里乱扫。
燃烧的木炭蹦出火星溅到少年的鞋边,惊的少年缩了缩脚,但此时他已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并没有看向这边。
窸窣的声响,袖子里的手将衣服攥出褶皱,少年往他身边蹭了蹭,之后便再没了动作,兽人的听觉敏锐,他虽没看到,却有感觉。尽管
如此,少年和他之间仍有着一段距离。
后来…
叶珽推门而入打破了宁静…
伊格纳茨一碗一碗的喝着酒。
再后来…
温斯洛跑出部落,他又一次没有跟上同伴的步伐,部落门口,少年满脸泪水的捶着格力亚的胸口,他和众人一样屏息的看着,又好像和他们不一样。救活格力亚的一刹那,少年跌坐在地上,大家一拥而上的查看情况。人群的缝隙,少年看着他,他也看着少年,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直到少年蹭掉泪水被雌性搀着走回部落深处。
他那时想,粗心的小孩,用袖子胡乱的擦眼泪,嘴唇上的血在脸上擦出个血印儿来都没发现。心中那股难以言说的异样就这样草草盖过了。
那是什么呢…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伊格纳茨也没有回答叶珽,他不停的喝酒,渐渐眼睛蒙上一层迷蒙,开始催促温斯洛跟他一起喝。又是几碗下肚,伊格纳茨的嘴恢复了平时的得得得,他和温斯洛不停的说着,但话里没有那个少年。
叶珽没有追问,温斯洛看向他
,伊格纳茨不理会叶珽的话让他生气,叶珽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示意没关系,伊格纳茨的样子已经给了他答案,他迷惑,他不语,但没有表现出之前那样的抗拒和逃避。
借酒消愁直到深夜,伊格纳茨摇晃着站起,又吭哧一下坐下,他没急着起身,坐在椅子上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们会逼我,祭司…看上的兽人,高兴还来不及。”
温斯洛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我们是雪豹部落的勇士,拥有的领土一望无际的宽广。保护雌性是我们的职责,但,他们不能因此逼我们做任何事,”温斯洛的拳头点着伊格纳茨的左胸口,“不过我们要遵从自己的心。”
伊格纳茨似懂非懂的点头,温斯洛拍拍肩膀拉他起来,伊格纳茨把他往后一推,“得了,不用…不用送了。”迷糊的和叶珽道了再见,摇晃着出了门。
叶珽坐在桌前手托下巴笑着看温斯洛,收拾碗筷的温斯洛抬头看见,不知所以,“怎么了?“
叶珽把他手中的碗筷推到一边,搂住他的脖子,“突然觉得你好懂啊。“
温斯洛也不谦虚,揽着叶珽的腰,深邃的眼里映着爱人的模样,“那当然,自打遇见了命定的伴侣,就开始慢慢懂了。“
叶珽充满爱意的看自己帅气的伴侣,情到浓时,双唇渐渐贴近,突然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地面震了震,打断了两人的鬓角厮磨,两人出门一看,伊格纳茨变成豹子倒在院子呼呼大睡。
叶珽一只脚迈出门想去查看,被温斯洛搂回来,“不管他,让他睡吧,不会有事的。“
被打断的亲热没有继续,已经很晚了,叶珽被温斯洛劝进被窝,温斯洛快速的收拾好桌子,去澡屋洗的香喷喷,确定没有酒味后变成大豹子,轻手轻脚的跃上床。
卧室里,叶珽阖眼养神,留着一盏烛火等着温斯洛。身旁的床铺凹陷,叶珽一个翻身扑进豹子怀里,无比自然,摸着豹子脖颈的毛,”是不是喝了酒之后变成豹子很舒服?“
被叶珽言中了,他们兽人喝了酒,变成兽形醒酒快,也更舒坦,豹子低头舔舔叶珽的嘴唇当是回答了他,接着豹子粗粝的舌头舔过软软的唇,和里面的小舌纠缠。与豹子亲吻是另一种美妙的感觉,叶珽阵阵喘息,得到了满足,修长的腿跨上豹子,贴的紧紧,毫无缝隙的拥抱着,温斯洛尾巴一挥熄了烛火,两人相拥一夜好眠。
叶珽喝了酒,早晨醒时晚了些,不知何时变成人形的温斯洛搂着他,两人伴侣间的小动作不断,一时把院子里的豹子给忘了。
巴克利手里攥着小袋子,里面是一些花籽,叶珽之前有提想在院子里种些花,本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帮助,此刻被巴克利拿来做拜访的借口。巴克利呆在药草屋里,就会想起那无声的拒绝,他无处诉说的情感被叶珽撞见,反倒是有了宣泄的出口,他想去找叶珽,哪怕闲聊也好。
在路上,巴克利还在调整表情。心蒙上了愁绪,他的脸上无法像以前那样露出畅快的笑容。
走进院子,巴克利猛的停住,一只雪豹两只前爪交错搭着,正趴在草坪上休息。
听见脚步声,雪豹掀开眼帘,浅灰色的眸子此时看起来格外的冷情。
一阵风从身边刮过,雪豹擦着衣角跑出了院子。
整理好床铺的叶珽打开房门通风,迎面看见站在院子里泪流满面的巴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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