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的脑袋趴在桌上，仰着脸看向温思远，那人心里慌了一下，面色却看不出异样。

温思远的皮肤很白，脖子上的细微血管能看的清楚，老成持重的样子在他身上出现，也不会觉得别扭。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老班对这些事情也是很敏感的。”

“你别动，衣领上有东西。”

陈菲忽然起身，猛地靠近温思远的脖颈，那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他能感觉到陈菲身上的热度，靠过去的阴影，也能闻到她头发用过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僵在座位上，陈菲的手细长，从衣领上捏东西的时候，小指不经意间划过温思远的右脸，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奇妙。

“是只蚂蚁。”

陈菲拇指和食指间捏住那个黑色的小蚂蚁，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她把蚂蚁扔到地上，然后便开始若无其事的做题了。

温思远暗暗吁了口气，悄悄把凳子往外挪了挪。

四点到六点，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在陆非那里，却成了一种煎熬，适得其反的训练。

陈菲碰见难题，画了几个解题步骤，都觉得过于繁琐，她跟温思远讨论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没能达成共识。

习题册上的页码清晰可见，陆非恰好也翻到那一页，更碰巧的是，那道题他会，过程简洁明了，他心里一阵得意，又不知道如何宣泄表达。

文乔对着那一本习题册泛起困来，所以陆非扯过去的时候，她心里还吓了一跳，反而清醒起来。

“你都看了半天了，是不是第十八页，第二大题啊！”

陆非一边提高了音量，一边若有似无的瞟了他们两人一眼，这声音引来不少人围观，文乔揉了揉眼睛，不只是这一道题，整本习题，她就没几道能做出来的。

“是不是第十八页，第二大题啊！”

见他们两人还没反应，陆非又提高了音量，心里头也不由得暗骂自己愚蠢。

“嗯，是啊，你讲吧。”文乔温柔的回他，有几个听见了动静的人，也跟着凑了过去。

“陆非，正好我也不会，你一起帮忙讲了吧。”

“对啊对啊，这道题出的太刁钻，解题过程太长，很容易在中途就出错。”

陆非很失望，从始至终，那两个人都选择无视自己的存在，讨论的积极投入。

“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开水间，帮你接了吧。”温思远起身，腰板有些僵硬，坐了一个小时，大脑需要抽空调节休息。

“不用，我没带水杯，你去吧。”

陈菲摆摆手，眼睛却没离开习题册子，今天的速度真的有些慢，跟温思远废话了那么久的时间，严重降低了做提效率。

身边重新坐了人，陈菲也没扭头看，只以为是温思远回来了，故而继续专心进行下面大题的解析。

几秒钟后，也许是觉得味道不一样，也许是两人气势不同，更或许，是因为陆非身上那种挑衅的火/药味太浓。总而言之，陈菲忽然意识到，旁边的人，并不是温思远。

她慢慢转过头，匪夷所思的看着那个冲自己一脸严肃的人，手里的笔不由得握得更紧。

“有事吗？”

她轻声问，因为缺水，嗓子有些沙哑，微微的甘甜里透露出砂砾的质感。

“我物理好，刚才讲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过去听？”

陆非说的理所当然，昂着头，像个斗胜的公鸡一样。

“哦，谢谢了，有不会的我会跟你请教的。”

陈菲微微笑笑，又转过头继续做题。

陈菲晃着凳子往前一趴，右手盖在陈菲的习题册上，很是生气的样子。

“你倒是问问我啊！”

温思远站在教室门口，手里还拿着杯子，他看着两个人的举动，又慢慢退出教室。

实验楼前的法国梧桐叶子葱绿，枯青的树干上布满了时光的纹路，阳光洒在上面，留下的斑驳陆离，仿佛是下山前的最后一声喟叹，充满了缠绵和不舍。

温思远还在琢磨那道大题的最优解法，教室里忽然出来一阵喧哗，他不爱热闹，却又因为动静太大，忍不住瞥了一眼。

陈菲前面的男生，此时正坐在地上，凳子掉了一条腿，他脸色通红，看起来摔得挺重。

陆非个子很高，站在他面前，一副很意外的样子，他伸出手，“怎么样，同学，要不要扶你去校卫生处？”

“陆非你就是故意的！”

男生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陈菲抬着头，脸上带着无辜的惊讶表情。在她眼里，陆非自恋的有些病态。她不喜欢这种张扬的男生，也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幼稚可笑。

“同学，和谐友爱，我也没想到自己腿那么长，而且，你凳子没摆好，怨谁？”

他语气里丝毫没有后悔自责的意思，反而处处充满挑衅。

陈菲不想生事，拉了那个男生一把，柔声劝道。

“对不起哈，我替他道歉，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卫生处看看，正好我答完题了。”

她说的诚恳，本来男生一脸怒气，被她开导之后，反而带了一丝羞涩。陆非握紧拳头，怒不可竭的盯着陈菲，却又不知怎么表达那股子憋闷，拿了自己的书扭头就回了座位。

温思远进门，前排男生已经收拾好狼藉，等着陈菲陪他去校卫生处。

“温思远，我先走了，那道题我解出来了，在你习题册上，你看看。”

陈菲背上包，跟男生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温思远低头，白色的纸上，隽秀而又充满力道的字迹，步骤简洁明了。

窗外似乎起风了，有个硬硬的东西打在窗户上掉到温思远脚下，他低头，是只垂死的秋蝉。腿还在动，翅膀却无法扑棱了，他顿了顿，或许是风来得突然，浑身就像被吹透了一样，冷意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