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夜晚的风仍旧有些闷热。
老旧寂静的巷道里灯光昏暗,斑驳树影摇曳间,隐约可见各种风格的街头涂鸦凌乱地挥洒在墙面上,其中偶尔还能看到极其不和谐的办|证:139XXXXXXXX,以及疏通下水道防水补漏等号码充斥其间。
何汉算咽了口唾沫,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另一手摁亮手机屏幕打开手电筒功能,举起手机往巷道里照去。
系统自带的手电筒功能只能照出几米远,更远的地方光线昏暗,能看到的只是大约的轮廓。
这诡异的巷子,一面是一人多高腻子斑驳的墙,另一面是一排伞盖茂密的榕树。每棵树的枝干上都有根须密密麻麻垂下来,随风荡漾;有的枝干甚至都黏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树脚下倒塌的篱笆里,灌木以及藤蔓疯长,爬藤科植物直往青石板的路面上扑去。每隔十来米立着的路灯爬满了藤蔓,顽强地穿过缝隙散发光源。
好一个拍摄惊悚电影的绝妙场景。
何汉算忐忑地回望了一下身后,又看了看眼前黑漆漆的巷子,他定了定神,一手举着手机照明,一手提起行李箱,硬着头皮踏入了巷道里。
植物特有的味道以及枯叶腐朽的气息更浓了,巷子里的温度比巷道外低了许多。
八十岁老奶奶脱了妆般的墙上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绝对安静的情况下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让人有种怪异的不适感。
何汉算打了个激灵,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总能让人产生许多不好的联想。
他尽量放轻脚步,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四处乱瞟。
此时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否则他也不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这种懊丧也只维持了几秒,因为何汉算听到了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脚步声。
“哒、哒、哒”的声音,像是高跟鞋踏着地板,又像是深夜里躺在床上,听到家里的墙壁不知从哪儿发出来的滴溜声。
这个突兀出现的诡异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于蒙昧中逐渐清晰。
瞬间,何汉算的身体跟过了电似的炸了,他头都不敢回,拼了命似的发足狂奔。
身后不紧不慢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宛如雨点拍窗般打在何汉算的心头,催命一样穷追不舍。
简直阴魂不散,这么快又追过来了!
从小到大,何汉算由于体质特殊,能看到许多寻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而且他不止是能看到,他还能摸到。
就比如现在他狂奔的这条巷子,在寻常人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
而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被身后的东西追……那真是——老太婆的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故事。
用他父母的话来说,那都是早年间欠下的因。
修道之人最讲究因果报应,若是欠了别人的因不还,果报就会自己找上门来。轻则欠债还钱,重则杀人偿命,权看因有多大。果报不过是换个方式,连本带利从你身上取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已。
这份父母欠下的因,早在二十五年前。
当时他妈蒙瑰华才怀了他三个月,在何汉算还是个胚胎的那个时候,整个玄学界起了动乱。
有个死去的大妖从地府里逃出来了。
据说大妖很强,但由于生前杀业太重作恶多端,结果报应不爽,他被地府判投了畜生道——来生要做一只鸡。
还是开不了灵智那种。
一代大妖翻云覆雨,如何接受这残酷的打击?大妖心理扭曲了,决定抗争到底。
于是大妖拼着魂飞魄散的结局也要放手一搏,终于他挣脱魂魄上的十二根镇魂钉,逃到人间报复社会。
本着我不好过也不让你们好过的扭曲心里,大妖一到人间就开始兴风作浪残害无辜。
人间界十方丛林里的好汉,当然不能够坐视不理坐以待毙,道教协会与佛门以及各大氏族空前团结,联合起来对抗这次危机。
大妖当然不是无脑作恶,他想要的也不过是个满意的来生。地府不给,他就踅摸着自己抢。
大妖思来想去,使了一招声东击西,打算浑水摸鱼。
他找到了几个地缚灵,以许予对方自由并赠之力量为诱饵,诓骗他们为自己办事。
地缚灵们日复一日重复着自己死亡的过程,当然抵挡不了这种诱惑。它们上了大妖的贼船,用残忍地手段四处作恶,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被吸引的人包括好人,也包括恶人。
大妖虽然生前是一只妖,但他活得够久,已经十分懂得玩弄人心。人嘛,活着一辈子争的无非是钱与权。掌握这两点,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水’一搅浑便有利可图,心怀不轨的人当然也坐不住了,分分加入搅风搅雨的大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