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龄较小,除却心事重重的烈山炀和面无表情的护卫,烈山雁和神璃都对他很和善,还会送他一些小玩意,比如南海的珍珠,画着桃花的帕子,镶着玛瑙的匕首。姜燚则会挑些山河风光说与他听,南海的蓝天碧海,西北的大漠风光,昆仑的万年风雪,听着令人心生神往。
三天于钟瑶只不过是六趟山道的光景,于神农一行却是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的叩拜,最在第三天的夜里,他们终于登上钟山之巅,各个头破血流,一向威仪的烈山族长如此,如花似玉的烈山雁和神璃亦是。钟山之巅是一道广阔澄澈的天池,此刻迎着茫茫星汉之光,璀璨不似人间。星辉中夹杂着一处温暖的火光,是不远处湖畔的茅草屋。钟瑶此时正躺在茅草屋前的岸上,好像在对着天空发呆。
“现在山顶无人,请殿下把握时机,尽快开始。”烈山炀觉察道他的分神,催促着,“那个孩子也在,要不要……”
姜燚猛然回神,察觉到烈山炀语气中的杀意。神农鼎兹事体大,作法过程若有旁人在场定时十分危险,他也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住在天池边上。若是那孩子是九黎细作,或者没有管好自己的嘴说出去……定会坏了大事。姜燚心中明白这个孩子不该留,可是看着小小的身影以天地为席,仿佛超然尘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犹豫了。
“罢了……四人守着山口,其余在旁看守,你们三人为我作一障身法阵。”
烈山炀欲言又止,冷冷的看向那个自称“守钟人”的孩子。
传说中东皇钟落入凡尘时呈一口倒钟,将无尽深渊直对苍天。日积月累的雨水将钟内灌满,形成这道广阔的天池。又有传说天池之内有上古神祗的遗骨,因此在神道衰落的世间,东皇钟仍保有千万年不衰的神力。希望这神力与神农鼎同源,能续炎帝一族的命脉。
姜燚席地而坐,在众人的护法之下催动神农鼎现身。他能感觉寄放在丹田之内的神农鼎正受到东皇钟神力的呼唤,逐渐有了生机。
钟瑶并没有发呆,他是真的睡着了。他有意识起便居于天池岸边,日日与天水对望。茅草屋只不过是酿蜜做米糕之用,卧看星河,枕案而眠对他而言乃是常态。本来是想等到姜燚登顶时在一旁围观的,他没有骗姜燚,他好像真的可以和东皇钟说话。
可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颇为深沉,半梦半醒间他似是坠入了天池中,但是毫无溺水的窒息感。他知道,东皇钟来找他了。好像每隔这么一段时间,他都会被天池卷入水中,冥冥之中他觉得那就是东皇钟,虽然他也不知道东皇钟是什么东西。他能通过水流感知到东皇钟的情绪,就像此时,柔缓的水流携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环抱其间,似是有什么东西沿着额头眉眼向下抚摸,力道轻柔令人眷恋。
“东皇钟,你帮帮姜燚吧。”钟瑶心中祈求,梦中他说不出话,但他知道东皇钟能听见,“我想看到海晏河清。”
池底幽幽地荡来一声叹息,他听不真切,只觉得心里泛起熟悉的酸涩感,连同这个被水流围成的温暖“怀抱”,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溺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