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童的家乡，也就是白奶奶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是临市不远的一个小村子，据白奶奶说，爷爷的父亲也曾是那个村子里走出来的人，这么说来他和沈童也算是同乡了。

两年前白辰的爷爷和父母故去之后，白奶奶安排他们魂归故里，那是白辰第一次踏足那个小村子。

白奶奶说：“现在啊，村子里的人少了，基本上都是老人，年轻人都走出去不愿回来了，这村子里虽不算太富裕，但也都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可沈童家却是村子里的困难户，沈爷爷年纪大了，干不了什么活儿，每月只能靠救济补助的那点低保来维持生活，偶尔会给村子里一些人帮忙干干杂活来赚点外快。沈童年纪小，但他特别懂事，只要自己能干的决不让他爷爷动手，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去县城里上学。我在这住的这些日子啊，看着这孩子真是心疼。”

“他家里情况不好，还去学画画？”

“说起这个，童童这孩子真不是有一点点天赋，听他爷爷说，那年沈童上三年级，村子里来了个会画画的先生到这儿写生，那是童童第一次接触绘画，之后就再没放下过。那位先生啊，在村子呆了半个月，童童每天一下课就去找他，先生呢也觉得童童有天赋，很很喜欢他，临走的时候把自己的一些书和绘画工具都留给了童童，后来还陆续寄过几次东西给他。童童就靠着一些书本，画到了上中学。他知道自己家里情况不好，从来没跟他爷爷要求过去绘画班学习，或是买一些什么画具，都是自己打一些小零工赚钱，然后赞起来，再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上了高中之后，他说自己的目标就是能考上一所好的美术学院，这样能把自己的爱好变成专业，是一件特别开心特别幸福的事情。这不，这次去集训，他爷爷把自己辛辛苦苦攒的五千块拿出来给童童交了学费，就是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在最后加把劲儿，梦想成真！”

“他父母呢？不管他们爷俩吗？”白辰掏出打火机，想给自己点根烟。

“沈老头儿，他是个孤寡老人，没儿没女的。沈童...是他当年进城，在路上捡回来的...”

白辰拿着火机的手停在了半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灌满了他的全身。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奶奶，带我跟沈爷爷问好，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他孙子的，等我们有时间了，就回去看你们。”

白奶奶觉得今天他孙子有点不对劲，不放心的问：“小辰，你今天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儿啊奶奶，放心吧，你早点睡，注意身体，晚安！”

挂了电话，他点上烟，抬头看着住院部的大楼，默默良久。烟在手上燃着，却没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被沈童咬的那一口，突然觉得有些刺痛，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得留疤了。”

下午办理住院手续时，白辰要了一间单人病房，在医院的顶楼，几乎没有什么人住，他走到病房门前，隔着玻璃看见沈童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冰冷的液体正在一点一滴地融入他的血液。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坐在沙发上浅眠的陈伯“少爷，你来啦。”

“嗯，陈伯伯，辛苦您了，回去休息吧。”

“少爷，明天...”

“不用，我能照顾他，老宅那边还需要您打理，有事儿我会叫您的。”

“哎，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少爷你也注意休息，别逞强。”

“知道啦！”白辰对这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陈伯伯，是非常尊敬的。

送走了陈伯，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彼此的呼吸声。白辰扯了把椅子坐在沈童的床边，握着他因为挂点滴而冰凉的手，看着时而放松时而皱眉的苍白脸庞，知道他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到半夜两点多，护士终于撤了他的点滴。白辰怕他不老实，就趴在他的床边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沈童慢慢睁开了眼睛，陌生的房间，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紧闭的窗帘只能透进来暗淡的光线，他尝试着想动一动僵直的身体，觉得自己累极了，全身都痛，却感觉有一股重力压着他，垂眸向下看去，是白辰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看着淌着口水，睡得香甜的白辰，沈童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傻笑起来，但他十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了，嗓子干的很，笑了两下就咳了起来，白辰其实睡得并不沉，立刻就醒了。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白辰站起来摸了摸他的脑门儿，有点烫，估计是在发烧。

“渴。”沈童的声音已经不是他的了，干哑的像个老头子。

白辰赶紧给他摇起来床，水杯递到嘴边“来，慢点。”

孩子渴坏了，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沈童冲他傻笑，抬起左手从他嘴角抹了两下“都是口水。”

白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睡到流口水了...摸着他的小卷毛说：“不许告诉别人哦！”

此时病房内的气氛好像特别融洽，沈童低头咯咯的笑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道：“表哥，我的手术安排了嘛？”

正给他整理被子的白辰，听他这么问，手上一滞“嗯，安排好了，明天下午。”

“表哥，昨天下午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闹，让你去找大夫说那些没用的话。我知道我必须得做手术...”沈童的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