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上课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儿浑身不自在。我总觉得有几道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目光灼热地像是要把我的校服都烧出个打洞来;我去走廊尽头上了个厕所然后回班,班里面本来叽叽喳喳热闹地像是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但我出现时声音诡异地静了一下,再出现时声音就降了好几个八度。
这是发生什么了?难道我上厕所出来没有拉裤子拉链吗?我低头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校服裤子根本就没有拉链。
我满头雾水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修。九点钟铃声打响,我正打算收拾书包去找关山重,胡嘉泽就神神秘秘地从前排凑了过来。
胡嘉泽:“诶,越哥,跟你打听个事呗?”
我:“怎么?你不会是想找我借钱吧?要多少,什么时候还?”
胡嘉泽:“嘿,兄弟怎么会找你借钱呢?下次真的要钱了再找你。诶不是,你是不是要去艺考了?”
“你怎么知道?”我上下打量他一眼,心中满是狐疑。我刚决定的事他怎么就知道了,难道这家伙学了读心术?
“你中午跟Linda聊天那会儿,我在旁边坐着在。”他嘿嘿两声解答了我的疑问,然后迅速向周围一个招手:“越哥招了!兄弟们上!”
不是,我招啥了?我莫名其妙地被一帮总是聚在一起打游戏的兄弟们团团围住,这个嚷嚷“越哥要去当大明星了!快找越哥要签名!”那个吵着“越哥咱合个影呗?”还有人叫嚣着自己手上有我很多黑料,让我迅速花钱赎回,要不然等我出名了就要去爆我的料。
我哭笑不得,在人群中拼命挣扎,自觉自己很像一只突然掉进沸水里的旱鸭子,正在拼命扑腾翅膀。
这群“狐朋狗友”最终放过了我,虽然依然是包围着我,但至少给我留出了一片可以喘息的空气,然后他们继续在我耳边叽叽喳喳。
俗话说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个鸭子,我看这群男生吵起来也不惶多让啊。
我被吵得一个头变两个大,探头一看不远处还有几个女生也在朝这边探头探脑,看上去一副挺想加入进来的样子。
我感觉我都要开始偏头痛了。
我在人群中找到罪魁祸首彭某狠锤两下,先解决我最想知道的问题:“我有什么黑料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们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你欺压同学,还用钱羞辱我们。”
“是的,你每次打篮球打累了就下场,我们试图挽留你,你就说请我们去小卖部喝水,兄弟们只能屈服在金钱下。”
“你耍大牌。”
“没错,让你去运动会跑一万米,你怎么都不愿意。这种为班级争光的项目你都不参加,毫无班级荣誉感!自私自利!”
“你还目无王法。”
“对对对!你自习课公然睡觉!”
我啼笑皆非 ,这都什么塑料兄弟情?我试图解释:“诶,你们讲讲道理好不好,篮球先不说,一万米你们谁想跑现在举手,我马上找体委把你们名字写下来,明年咱们五班的荣誉就全靠你了;谁自习课没睡过觉的也站出来,我迅速给你颁发三好学生奖状,还去给你买朵小红花。”
这群家伙鸦雀无声地面面相觑三秒钟,开始耍无赖:“不管!越哥请吃饭!”“对对对!除非你请吃饭不然这个事没法过去!”“你小心我们以后去爆你黑料!”“没料我们编料也要爆!”
行了,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总算明白他们想干啥了:“不就是想宰我一顿吗,看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你们定时间地点,我买单。”
“好诶!越哥万岁!”沙雕男子高中生们看目的达成,迅速一哄而散。
总算是放过我了,我把一直单手拎着的书包甩到背上背着,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我正打算去找关山重,被堵着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等急了。可我被个小女生堵着了路。
齐刘海,蘑菇头,比我矮了一个头,看上去不到160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存在感有点儿低,平常总是低头在座位上学习,从来都不怎么跟男生说话。
我印象中她是高二文理分班后才认识的新同学,开学近一年来跟我说的话不超过10句,其中还包括我们一伙人聚在班级路中间聊天,挡着她路了的那句“借过。”
我有点儿不太确定,低头去看她:“你找我?”
她像是在跟我比赛似的,把头埋得更低,我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小发旋。然后她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我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胡嘉泽看热闹不嫌事大,从后面扒过来凑在我耳边小声低估了一句:“越哥艳福不浅啊,这不会是来找你告白的吧?”
我迅速背过手把他赶走:“去去去,说什么呢。”我也小声嘀咕。
但说实在的,这姑娘为什么突然找上我,我也实在是没有头绪,只求胡嘉泽赶快闭嘴离开,免得把人吓到,继续跟个 鹌鹑一样缩在这儿,好像我欺负她了似的。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胡嘉泽被我暴力驱赶走了,这姑娘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林越,你是不是要去艺考了?”
我说是啊。
她继续沉默,再抬头的时候眼里 迅速包了一泡泪:“你是不是过两天就要走了啊?”
“诶诶你别哭啊。”我翻遍全身上下试图找到一包纸巾,但很不巧,我身上放着的纸巾刚好用完,我摸了半天,最终只摸到一堆空气。这怎么忽然还哭了啊?在哭啥啊?我完全搞不明白,只感觉到了一阵崩溃
不知道为啥,我幻想了一下如果是关山重在我面前,眼里含着一团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眨眨眼睛泪花就从脸颊一路滚下来,连睫毛都变得湿润……我光想一下就觉得心都要碎了,只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哄上一哄。但面对这个姑娘,我只觉得头痛。
我试图跟她讲道理:“我不走啊,我能走到哪儿去啊,我交了学费的。我就算要走也是高三的事情了。”
她点点头,眼泪差不多止住了:“是最近不会走是吗?”
“是。”
好,成功!不哭了!林越牛逼!我在心里疯狂夸赞自己,然后一转头,发现了个关山重。
教室内灯火通明,显得黑灯瞎火的走廊就格/外/阴/森,关山重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面色看上去比走廊还要恐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