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发现，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不知不觉中其实他也变了，但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些。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我一眼都能看出他喜怒哀乐的重重哥哥，只要看着我把他不喜欢吃所以扔进我碗里的白煮蛋吃掉就会感到快乐，但我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读不太懂他的心思了，只是平常我没发现，或者说，我假装没有发现。

他再也不是那个我一眼就能看透的关山重，就像我也不再是那个毫无顾忌跟在他屁股后面叫重重哥哥的林越。他大概很无奈我的改变，弄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但我也很苦恼，我也不想变，如果我有得选择的话。

谁想当变态啊？我也好委屈的。都怪你，对我这么好，害我做那种梦。我偷偷在心里腹谤。

“晚安。”他最终关门出去，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我以为我会彻夜不眠，但几乎是在头沾上枕头的第一秒，我就陷入了梦乡。

我以为离开他身边之后我的“病”会慢慢变好，我对未来抱有盲目的乐观，可生活大肆嘲笑我，并迅速泼了我一捧冷水。我那天晚上又做了个梦，相比起之前的那个实在是纯情很多，但另一个男主角还是没变。

关山重穿着我的卫衣牛仔裤，歪着头问我喜不喜欢他这样。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荒诞剧本，他面容清冷，穿着我那件嘻哈风胸口还有个骷颅头的卫衣看上去不伦不类极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扑面而来，但梦中的我特别高兴，我说我好喜欢。

他抿着嘴笑，然后凑上来亲我，于是我醒了。

我一睁开眼，面前是张放大了的关山重的脸。我差点被他吓个半死。

“林越，你怎么睡个觉都不安稳，做噩梦了吗？”他凑得很近，皱着眉，像是想从我脸上看透我的心思，我急忙往后退，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埋进枕头里，同时被子里的手狠狠掐了把大腿。

我用的劲太大，一时间痛得头皮发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龇牙咧嘴的冲动。

好险好险，这不是个梦中梦，我醒了。

可不对劲啊，关山重怎么在我房间里？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转过脑袋观察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对啊，没错啊，我昨天晚上搬出来了，这是我家啊，我昨天亲眼看着他离开的啊？

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动漫里，这一刻我的脸上一定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关山重像是读懂了我在想什么：“我从我妈那里拿了你家钥匙。”然后他不容拒绝地把我从枕头和被褥的囚笼里扒拉出来，“快起床，你该写作业了。”

我被他推着去洗漱，然后被按在了他房间的书桌前，跟着他一起开始写卷子。我晃神间竟然觉得我是否搬出关家好像都没太大区别。

这一点在日后的日子里得到了充分地证实。

上学的日子里，我每天早上六点十分准时被关山重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六点二十坐在关家的餐桌前开始吃饭，六点半迷迷瞪瞪地跟在他后面一起出门坐地铁上学，如果那天干妈恰巧蒸了包子的话，大概率我手上还抓着个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啃，关山重手上拿着我的水瓶，里面放了根塑料吸管，找准时机往我嘴里怼一口豆浆；晚上九点下晚修，他径直走来我班提溜着我回他家，十一点半左右我写完作业，在他面前背完文言文和单词，再改正一下错题，最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我自己家睡觉。

一切都跟我在关家住着没什么区别，除了晚上睡觉换了个床。我这搬走跟没搬走有什么两样？我试图反抗，但我搬出关家的第二天，我远在国外的妈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一个劲地追问怎么了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千万别憋着，一定要跟妈妈说。要不你跟你爸说让他在靠学校的地方给你买套房子，你过两天直接搬过去住吧？这样上学还近点。

我不知道怎么说，难道告诉她你儿子发现自己好像哪里不对劲，很可能是个变态，现在正在远离感染源积极治病吗？我憋了半天，只好跟她讲其实是年纪大了不太方便。

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转头露出了那种恍然大悟的声音，然后啪嗒把电话挂了。半小时后我收到了来自干妈的微信，言辞恳切地表示是她考虑不周忘了孩子们大了会不太方便，以后我每天晚上回家睡就成。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她偷偷把我拉到一边，拍拍我的头，满是责备：“你这孩子，觉得不方便了怎么不早点说？男孩子大了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

我被闹了个大红脸，迅速岔开话题堵住了干妈的未尽之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