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山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往箱子里塞了一条毛巾,又是什么时候揣进兜里的,上面还有干妈用惯了的柔顺剂的味道,在这烟雾缭绕时带着水汽笼罩住了我的口鼻,给我带来了生还的希望。
“是不是要下咖喱了?“他自己捂着另一条毛巾,声音被闷在里面,嗡嗡地传出来,我用力点头,他推推我把我赶到外面待着,自己占据了灶台。
好吧,现在是关大厨时间。我耸耸肩退出。
我们俩联合出品的咖喱乱炖得到了一致好评,胡嘉泽他们几个人吃得头都来不及抬,我跟关山重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谁洗碗?我用口型示意。
关山重努努嘴指向闷头吃着的几个小年轻。我挤挤眼表示赞同。
我们各自洗好了自己带来的饭碗,吃饱喝足的胡嘉泽带着一帮小兄弟任劳任怨地去刷锅了,我在旁边搭了把手,实在受不了身上传来的烟火味,表示自己想回去洗个澡。
“那越哥你干脆跟重哥一起走呗?我们收拾就行,饭你们做的我们也不能吃白食啊!”
小兄弟不错啊,挺上道的嘛。我顺坡下驴,跟关山重两个人一起走了。
等我洗完澡出来,胡嘉泽他们一帮人已经回来了,如今正围在其中一个男生的床铺周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床铺的主人好像叫王朗,皮肤比较黑,平常在班里不太说话。
“这干什么呢?”我凑过去探头一看,他们正挤在一起分享一本《花花公子》。
“王朗带来的,看不出来啊!”胡嘉泽挤挤眼睛,对我示意:“诶越哥,你觉得这里面哪个姑娘比较好看啊?”
我没搭话,他自个儿哗啦啦翻书翻到个身材火辣的女生:“我喜欢这个。”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没感觉这个书上有啥值得看的,也搞不懂他们在激动个什么劲,我匆匆扫了一眼,随便指了有个。
“越哥,看不出来啊,你喜欢平胸?”
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干脆板着脸晃晃手表示要出去一趟。
“越哥,干啥去?”
“找关山重。”翻箱子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有几双袜子落我箱子里了,我得给他送过去。
但我没想到我人都到了关山重还在洗澡。他们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要命,只有从浴室隐隐约约投来的水流声。没人跟我讲话,我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最终一屁股坐他床上开始偷摸玩手机。
“诶重哥!你袜子——”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浴室门开了,他上半身光着,全身上下还带着水汽,这会儿正在拿毛巾擦满是水珠的头发,全身上下一层薄而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化着形状。平常晚上睡一张床,别说是没穿上衣,没穿裤子的关山重我都见过。但毕竟是两个男孩子,谁都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我闭着眼睛都能指出他锁骨下方那颗痣在哪儿,关山重赤裸的上半身我也看了成百上千遍,但这一次不一样,可具体怎么样我又说不上来。我们俩都不是容易晒黑的人,平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次一看只觉得他白得晃眼。
我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口干舌燥,我也不知道我在心浮气躁些什么,明明刚刚跟胡嘉泽他们一起看杂志的时候我还那么心如止水。
“越越?怎么了?”
他连声音都像是带着雾,低沉地像是大提琴在震动。
我一直没出声,他干脆走上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怎么不说话?你生病了吗?”他皱着眉,声音关切。
我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喉结滚动两下,仓促地挥了下手中的袜子:“你东西放我箱子里了我给你送过来!”我一口气说完,落荒而逃,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
那天晚上上了什么课我一概不知道了,前两天插秧时拉上了腰一直没好,浑身肌肉都酸痛,我这些天一直躺上床就失去意识,但那天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之后还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一个人,他的脸笼在一团轻薄的烟里,我看不太清,只确定他是个男性,毕竟他什么都没穿。但梦里的我没感到任何不对,他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对我有着无上的吸引力。
就像青春期男生们最爱看的那些小电影一样,我们纠缠在一起,在最后临门一脚时,他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宝贝儿?”我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我气血全往下涌,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抬头,那层白烟几乎是瞬间就消弭了,我的梦中情人露出了一张我熟悉至极的脸。
他跟关山重长得一模一样。
我瞬间惊醒,裤子中一阵粘稠,所有青春期的男生都知道那是什么。
我陷入了无法言喻的恐慌里。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梦境的另一个主角还是关山重。
我青春期的第一场绮梦,居然跟我最好的兄弟有关。我有听周围的同学们私下分享过,大家做梦的对象五花八门,有当红的明星,有小电影中的女主角,还有暗恋的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同学……但无一例外都是女性。
为什么我不一样?为什么只有我不一样?只有我梦见了自己的好兄弟。我是不正常的吗?或者我其实是个变态?我控制不住地干呕出声。
睡在上铺的胡嘉泽像是被我惊醒了,他翻了个身,铁架床发出吱呀一声的呻吟,回荡在安静的寝室里。窗外的天色还很深沉,我从床上爬起来,摸黑去了洗手间洗干净了短裤。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清晨,像以往我所经历的千千万万个清晨一样。
我上完了最后一节课,坐上了班车,撑着到了学农结束。
回到关家已经是晚上了,干妈做了丰盛的晚餐,摆满了一桌子,全是我跟关山重爱吃的菜色,干妈不停地给我夹菜,说越越都瘦了多吃点。
酱骨架的色泽红艳,炖的软烂,筷子一戳下去便可轻易地将肉和骨架分离,应该是很好吃的,可我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机械地扒完了两碗饭,然后清清嗓子说我打算搬回家去住。
关山重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很清脆,却像惊蛰时的第一道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但惊蛰的雷声昭示着万物复苏,而这一声,却代表着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它不受我控制,我也无从反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