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教过我,说在学校里要听话,不能跟同学打架。
老师我们说打架就要请家长,到时候家长会好好收拾我们。
周围的同学说在学校打架了回去就要吃一顿竹笋炒肉,还有可能是男女混合双打。
我不怕挨揍,我只是很怕给干妈他们添麻烦。但我还是打架了,在小学一年级刚开学的时候。
我的生日是9月8号,按照规定应该晚一年上学。但我拼死不愿意跟关山重分开,我爸妈没办法,只好打了招呼把我提前塞进了对口小学,还跟关山重分在了一个班。
8月份的时候,我们开始到学校上学前班,为9月的正式入学做准备。
上学的感受很新奇,要背着塞满课本和作业本的小书包,上课的时候不能乱动,想上厕所也要憋到下课才能去,回家了还有成堆的作业,写不完第二天上学就要罚站……比起幼儿园来说,小学不自由多了。
我跟关山重顺理成章地成了同桌,他从小就没什么表情,衣服整洁,上课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举手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亮,答案又准确,迅速成了老师们的心头宝。而我天生话多,一到下课就说个不停,偶尔想起来了上课还要跟前后的同学说几句小话。
学前班还没上完,就跟班里的男生迅速打成了一片。
那一年流行看迪迦奥特曼,学校的操场上有一块小沙坑,我每次一下课就跟着一帮同学在沙坑里打滚,然后举着手开始BIUBIUBIU。关山重从来不参与这种活动,每次放学的时候,他登记好作业,帮我收拾好书包,就一个人背着两个人的书包来操场把我扒拉出来,然后牵着我回家写作业。他上了小学依然是个白团子,脸蛋儿肉呼呼,小手也软和,我踩着夕阳唱“新的风暴已经出现”,他就从兜里掏纸巾努力把我手上的沙子擦干净。
我每天被他这么管着,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一起玩的同学里却有人不满了。其中有个小胖子,姓孙,又高又壮,正式开学没多久,在关山重还在教室里收书包的时候,他当着一帮同学的面问我:“林越,关山重每天那么管你你不烦啊?”
我摇摇头。
“诶不是,你看他长得又白,也不跟我们玩,每天就坐那学习,跟小姑娘似的,他不会是你童养媳吧?”他不怀好意,身边的同学们更是发出哄笑。
小孩子又懂些什么呢,不过就是觉得好玩,学着电视里的样子随口一说。但落在我耳朵里,就是一种对关山重彻头彻尾的嘲笑和侮辱。你个死胖子凭什么这么说我哥哥?我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它越烧越旺,烧得我失去了理智 。我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跟他打起来没好处,老师还没下班,保安就在不远处看着,关山重也快来了……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道歉,跟他道歉。”我哑着嗓子。
“道歉?林越你开玩笑吧?你让我跟那个娘娘腔道歉?”他的表情像是我说了个什么笑话。
我一拳头就挥上了他的肚子。孙胖子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我敢对他出手。然后他发出一声响亮的大哭,同事狠狠揍了一下我的脸。
我的鼻血瞬间就下来了。
周围的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把我们拉开,门口的保安迅速赶来,把我们押解到了老师办公室。
孙胖子嚎啕着说我先动的手,关山重提着书包赶过来,脸色很不好看。我的门牙这几天一直摇摇晃晃要掉不掉的样子,孙胖子的一拳让它跟我的牙龈藕断丝连,我伸着舌头舔了舔,干脆一用力把它顶了下来。我含了一会儿,感到有点无趣,干脆伸手把它吐在了掌心。
一直喋喋不休训斥我的班主任突然住了嘴。她皱紧了眉,像是别过头看着孙胖子:“孙世龙,到底怎么回事?”
孙胖子当然没有胆子跟老师说是他挑事在先,只一再重复说是我突然发疯,我抬头狠狠地瞪着他,他慢慢闭上了嘴。
班主任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年纪不大,剪着蘑菇头,我们是她的第一届学生。刚刚接班就遇上学生打架,还是 没人说得清具体情况的事,她大概是不想让事情闹大,于是问我们希不希望她找家长过来,我跟孙胖子都摇头。那你们以后不要打架哦,大家都是好朋友。她这样说着。
在班主任的见证下,我跟孙胖子最终互相鞠躬说了对不起,别别扭扭地握手言和了。
回家的路上,我含着老师给的奶糖边走边踢石子,关山重在旁边翻出纸巾给我堵鼻子,我们沉默着并排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过头来看我。
“为什么要打架?”
我别过脸,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那我告诉妈妈了。”
“不要!”我鼻子被堵着,声音嗡嗡的。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小大人一样地摸摸我头,没办法的样子:“行吧,那你今天晚上要多背一首唐诗。”
“重重哥哥最好啦!”我长出一口气,迅速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其实我那个时候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大概是出于小孩子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吧,总觉得宁愿让他觉得我就是调皮捣蛋的坏孩子,也好过让他知道我是因为孙胖子说了他的坏话才去打架。
感觉好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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