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妈关在房间里吵了一架。虽然聚少离多,但他们一直是一对恩爱极了的伉俪,但那天他们互相指责的声音甚至吓到了缩在沙发上的我。
一直等我上了初中才知道,那段时间我爸的公司在忙着上市,全国各地到处飞,求爷爷告奶奶陪人喝酒拉投资,至于我妈,她一直研究的课题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于是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
他们一直对我很愧疚,但其实我真的不怪他们。
他俩牵着我的手把我托付给了隔壁薛阿姨,说他俩有空了就把我接回来。那会儿是五月,我读幼儿园大班的最后几个月,关山重那会儿也就刚刚过了六岁生日,捧着个脸坐饭桌旁边瞅了我半天,最后从椅子上跳下来,小大人一样跑我面前摸摸我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弟弟啦。你可以叫我重重哥哥。”
“重重哥哥好。”我有点儿紧张,磕磕绊绊地讲了一句,附送了一个咧到耳根的笑脸。我没有想到那个像是从电视上走下来的邻居哥哥会主动跟我打招呼,我有点儿受宠若惊。我从小就是个颜控,慧姨带着她儿子出门玩的时候,天知道我扒在窗户上偷看了多久,就为了看他木着一张小脸儿被一群半大姑娘骚扰到生无可恋。
我那会儿想什么来着?那会儿西游记热播,我越看他越觉得像菩萨身边的小金童,我想上手摸摸。
我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把他的脸。
好软,像盼盼小面包的芯。
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戳他,抿了抿嘴,脸颊上就转出了一个小酒窝,我鬼迷心窍地又戳了戳这个**。于是他很无奈似的,把目光投向了薛阿姨,阿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重重跟我们越越相处的不错嘛。”
她跟我父母说放心吧,我是看着越越这孩子长大的,你们去忙你们的,孩子我来帮你们照顾。我爸掏出钱,阿姨又给塞回去,我爸又重复。他们的动作看上去像是在打太极,我看着忽然觉得有点好玩,噗嗤一下笑出来,趴关山重肩膀上跟他咬耳朵。
等他也被逗乐之后,我们俩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几位大人的注意,薛阿姨说别让孩子们看了笑话,争这个干什么呢?我爸悻悻地把钱收了回去,他看上去还是有点儿尴尬。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的关叔叔解了围,说不如让孩子认个干妈吧。
我父母如释重负。
我响亮地喊了一声干爸干妈好,薛阿姨,或许现在应该称她为干妈了,她抱起我亲了一口。我挥着手跟爸妈告别,林先生跟林太太看上去都难过的不行,两人携手离开的时候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步三回头。我趴关山重房间的窗户上目送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一个人回公司,一个人回科研所,像是他们一直以来那样。
干妈说要给我们做点儿好吃的,于是他跟我两个人坐在了他的房间里,一起保持沉默。
我们以往没有太多的接触,虽然上的同一个幼儿园,但我俩不同班,可以称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如今拘在一起,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
我天生就不太受得住寂寞,话多,也有可能是总被慧姨单独关在家里憋狠了,看见他不说话就绞尽脑汁找话题。
我问他看不看迪迦奥特曼,他摇头。
我跟他聊哆来A梦的神奇口袋,他说不了解。
我挠了会儿脑袋,愁眉苦脸地想了半天,最后问他家里的电视机可以看吗?我想看唐僧师徒取经。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为终于有了一个话题感到庆幸。
他去他的书柜里翻出一套注音版的西游记来。
“弟弟,我们一起?”他睫毛忽闪忽闪,每一下都像搔在我的心上。
“好呀。”其实我不爱看书,即使是讲西游记的书也不爱看,但他这么一说,我鬼使神差地就不舍得拒绝。
等我们再长大点,干妈每次兴致来了的时候都要笑着讲,越越来我们家第一天呀,跟重重两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看书,重重还小大人一样地指指点点地教他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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