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没对关山重通过面试抱多大期望。
在他心血来潮,或者说被竞赛伤透心前,他一直都是个文化生。表演课都只上过一节,还是去“循声”试听的时候上的,只上了一个上午。即使戚臻在我面前把他夸的天花乱坠,但我没有见过他入戏的样子,心里实在是有点没底。再加上这个“辉光”看上去严格的不行,我本来都做好了准备,如果他通过不了的话,我就找我爸那边走走关系。
——跟之前竞赛的事儿不一样,这个事儿我爸还是能稍微帮得上忙的。竞赛一是因为我拿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证据,二是牵扯到政界,我爸一个做生意的实在帮不上忙,别看他平常赚的多,但工商税务随便一个过来查,都能把他折腾个要命。可这次是艺考机构啊。我爸跟省电视台的人关系好,根据六人定律,总能找到这家传媒机构的老板,或者是在老板面前说的上话的人。又不是什么别的大问题,只是求着多收个学生进去,还是乖乖交学费的那种,算不上什么难事儿。
我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怎么安慰他都想好了,只等关山重说“没通过面试”,我就开始给我爸打电话。可我没想到,关山重自己就把这件事解决了,根本不需要我插手的!
我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阵欣慰,感觉自己瞬间理解了当年我中考录取结果出来时我爹的心情。我等上了高中才知道,老爷子那会儿已经把择校费都给我准备好了,关系也打通了,就等我成绩一下来就开始塞钱,一定要给我塞进重点高中去。可他没想到我自己争气,跟关山重一起考上了省实验,硬是把我爸乐呵的牙不见眼。
我这会儿也要乐得牙不见眼了。
看看我们关山重!看看我的崽!多厉害啊!
“林越,你这个眼神……”关山重一脸的欲言又止。
“啊?怎么了?”我抬手揉了一把脸,感觉自己要快笑僵了。
“有点渗人。”关山重冷静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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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跟关山重都通过了“辉光”的面试,那去北京集训这件事就可以称得上是板上钉钉了。
我不太清楚关山重那边是怎么跟干爹干妈沟通的,但至少我纠结坏了,总觉得自己是在浪费爸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我妈快要回国了,这会儿一如既往地在实验室闭关,根本就联系不上,我想了半天,还是把电话打给了我爸。
不出我所料,我爸这次一如既往地扮演了一个土大款的形象——好歹也是个top10大学毕业的硕士生,怎么行为举止这么像暴发户呢?
“儿子你放心啊,这点钱家里还是有的,爸爸妈妈挣的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在合理的范围内,你要多少都没问题,更何况这次还是用在学习上。”
我在洗漱完之后坐在床上给他打电话,差不多快要十一点了,电话的那边听起来很安静,不像是有饭局的样子,我估计他这会儿要么是在办公室加班,要么就是回了他公司旁边的那套小公寓(我私下里叫它“宿舍”)。
我爸的声音宝贝电流托载着一路传到我耳朵里,听起来有点失真。虽然我老觉得它这句话说得像是个无条件溺爱儿子的父亲,但话语中来源于父辈的关怀确实做不得加假。
我说好的,我知道的。
他又问我身上的钱还够不够用,不够他现在给我转。
我说够的,上次给的学费还剩好多。
我们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忍受了一下这没来由的尴尬,然后他清清嗓子,开始过问我最近的学习生活。我挨个回答,在说话的间隙,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他在那边松了一口气,像是庆幸自己终于跟儿子找到了点儿话题。
亲情真的好奇妙,虽然我不懂他工作上遇到的困难,他也不是很懂我学习上遇到的问题,但听到对方说项目上遇到了一点儿小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之前生物总是卡在有氧呼吸,现在稍微好点了……这样一来一往之间,虽然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但还是会觉得如释重负,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我在短暂的青春叛逆期时看了很多电视剧,也看了很多书,我一直都不太相信所谓“血浓于水”的说法。世间真的有人会无条件地为了另外一个人付出,只因为他/她是自己的孩子吗?
即使身上有着相似的基因,可那毕竟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啊。
后来我在网上又看到了很多虎毒食子的故事,看到很多人在网络后面分享自己的悲欢离合,愈发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可这样的亲情明明是真实存在的,至少我确确实实地拥有着。
我的叛逆期很短,落点平稳,有时候我甚至都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住在科研院家属区的邻居互相都认识,干妈有时候从菜市场买菜回来,会站在楼底下跟叔叔阿姨们聊会儿天。我有一次我很偶然的听到过她跟他们炫耀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特别省心,从来就没什么叛逆期,一直都是乖乖崽。
关山重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因为一直处在幸福之中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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