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里的第一餐给我留下了一个还不错的印象。
菜品是非常具有地方菜系特色的自助餐,取餐和就餐的地方分开,荤素搭配均匀,还搭配有饭后水果。虽然这个水果只有西瓜,还泛着一层白,但至少挺大个的;青椒土豆里的土豆条也绵软入味。虽说例汤跟所有的食堂菜系一样,不可避免地有着一种洗锅水的味道,但总体来说还是中上水准。
“油有点重。”关山重放下筷子。
“毕竟是食堂里的大锅菜,要求别这么高。”我试图给他顺毛,“很腻吗?要不要喝点水?”
关山重摇摇头,婉拒了我的好意。
我们吃完饭之后便把餐盘放进了门口的桶里,食堂的阿姨之后会来收拾。
天边开始擦黑,集训的基地离家还挺远,如果不想到家太晚,这个时候就已经该出发了。
我心知肚明,但没开口,甚至以“吃多了”为理由拉着关山重在操场上转圈消食。
人造草坪踩起来没有省实验的天然草坪舒服,夜间陡然降低的温度也没能减缓我因即将跟关山重分开而产生的烦躁。
我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和关山重同时开口。
“我……”
“你……”
我们对视一眼,关山重道:“你先。”
“你该走了。”
关山重点点头,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是,有点晚了。”
他看着我,像是在等我说点什么。
我有些迷惑,但心中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它来的莫名,又不受控制似的冲到我嘴边:“我送送你。”
“好啊。”关山重点点头,天色太暗了,机构还没来得及打开操场上的路灯,可我却隐约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漩涡,但它转瞬即逝,我又不敢确定了。
我们并排往机构外面走。雕花铁门现在还是畅通无阻的,但是从明天开始,外出就需要由教务老师亲自带着出门,要不然就会被虎视眈眈的保安拦住。
大学生们也都放暑假了,校道上只有小猫两三只,和树上传来的隐约的蝉鸣。
一片寂静之中,关山重突然开口问我,是不是之后出来就不方便了。
我说是啊,封闭式管理,你有空就多来看看我。
他问那要是进不来呢?
我也不确定教务老师会不会允许家属探望(我是这么偷偷定义关山重的),心里有些打鼓。我想了想,告诉他实在不行我们就隔着铁门对话。
关山重瞬间明白了我的脑回路。铁窗泪吗?他问。
我说是啊,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往外边。 ①
这个不着调的笑话把我们俩都逗得笑了出来,一下子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我把关山重送到校门口,他示意我止步。
“行啦,就到这里吧。我等公交,你先回去。”
“这么晚坐公交?不太安全吧。”
“男生有什么不安全的?”
“你长得就很不安全。”我顶他一句,迅速给他打好了滴滴,“到家给我发条微信。”其实用我手机给他打的车,他什么时候到家我一清二楚,可我就是想他亲口告诉我。
“好,你也是,到宿舍给我说一声。”关山重看上去有点儿无奈。
这荒郊野外的,虽然什么吃的都没有,可滴滴司机倒是来的快,看来哪份工作都不容易。
“我走了。”车停在我们面前,关山重对我挥挥手,我身上的低落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叹息一声,张开胳膊:“来抱抱。”
我蹭进他怀里,拍拍他的背:“你回去之后进竞赛补习班,要记得劳逸结合,别做起题来就废寝忘食了。”
“嗯嗯。”关山重捏捏我的后颈,一阵麻痒直冲我的天灵盖,“越越也好好上课,别学坏了。”
“才不会。”我撇撇嘴推开他,帮他拉开后座的车门,“路上小心……”
“到家之后给你发微信。”关山重打断我的未尽之语,露出一个带着狡黠的笑来,像是为抢话成功而感到开心。
我耸耸肩,替他关上车门,一直到看不见车的时候我才转身回机构。
何其有幸,我能喜欢上关山重,还能跟他一起长大。
就算一辈子都无法向他说明我的心意,一辈子都无法跟他在一起,也够了。
毕竟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不是我的白月光,而是给予了我无数动力的那颗太阳,挂在天边,永不停歇地赐予我光和热。
小区里的王奶奶是基督徒,我小学的时候在楼下沙池玩,看到她坐在一旁读《圣经》。我那会儿刚被关山重激发起一点儿阅读兴趣,凑过去偷看的时候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那会儿的身子骨比现在硬朗很多,把我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我听,时光太久远,其中绝大多数的内容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其中《旧约·创世纪篇》中有一句是:“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小时候不懂事,那会儿很是羡慕了一下上帝这种心想事成的能力。
我到现在才慢慢品味出来,如果世界上真有万能的神灵的话,那他实在待我不薄。
很久以前我被慧姨反锁在家里,扒着铁门闻对面传来的饭菜香气的时候,曾经在心里偷偷许愿过,我想要一个玩伴。
神灵听到了我的愿望,并超出我设想千百倍地给予了我。
ta赐予了我一个关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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