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心想还是不要将白间的心思说出来得好,以免他失了面子,又要生闷气了,当即不动声色的回:“按我朝律法判定,应当择日判以刖刑,但太后念在公子陆年少,特请王爷进宫同皇上解释一番,定有一线生机。”最后这一句说得是意味深长。
晋阳王也不傻,想到平陆进宫的缘由必定是为了吴予安,他至今还未入仕,与皇上也不曾见过,若要说得罪,除了坊间盛传的白间宠爱吴予安,而他做梦要同吴予安成亲,此事有冲突之外,他实在是没有别的本事能激怒白间。
当下也未表态,只说:“劳烦总管了,本王这就入宫。”
不多时,晋阳王就到了长安宫门口,他原本就想让平陆吃这个亏,让他脑子清醒些,别再生些不该的想法。
但细细想来,白间并未册封吴予安,平陆此举也算不得不该。
事态虽未明朗,但晋阳王心里也大抵清楚了白间的心思,今日能确保平陆能平安无事的出来,但他与吴予安之事,确是再无可能。
“逆子!”晋阳王还未入殿,殿内就已先闻其声,他怒气上涌,大步走至平陆身旁,情不自禁的用手指着他,又骂道:“为父不过半日未管你,便犯下如此重罪!”这戏做得足,白间看着,心里也乐开了花。
太后此刻倒觉着自己不像是局中人,脑子里是乱成了一团麻,但也来不及理清了,连忙打断晋阳王,喜上眉梢道:“王爷来了!”
晋阳王这才收了手,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见过太后。”
白间连忙敛了眼里的笑意,抬手道:“免了。”接着又冷声道:“寡人今日传召王爷入宫所为何事,王爷心中想必有数。”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便已明了。
“微臣明白。犬子平陆私入宫中,按律当罚,但微臣厚着脸皮想为他求个恩典。”晋阳王言中之意,身旁姐弟二人不明白,太后不明白,只白间明白,这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白间继续紧绷着面色,抬手道:“王爷请讲。”
“犬子平陆,自幼离家至京中求学,已近十载,学有所成,原盼望他四月参加科举,若金榜题名也好入仕,为国尽心,却不料生了今日之事,微臣自觉无颜面对君上。”晋阳王说得动情,太后也明白了几分。
白间心中大赞,姜还是老的辣,寡人又有台阶下了!不经意间嘴边漾出一阵笑意,自己有所察觉又忙敛了去,对晋阳王道:“王爷请继续讲!”
事已至此,白间的态度也算表露出来了,殿中除了平陆,众人也都舒了一口气。
晋阳王又抬头看了眼白间,这才接着说下去:“想来是微臣对他太过纵容,又疏于管教,才招致他今日之祸。是以微臣想将犬子带回晋阳家中管教,待他真正明白事理,再入庙堂为君分忧。”
平陆听到自己的父王这样说,是百般不愿意,不是不愿离开北京,而是他不愿意去一个没有吴予安的地方。
“这便是王爷求的恩典?”此举太过果断,令白间一时不敢相信。
“是!微臣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想留他一个健全的身体。”晋阳王这话说得诚恳,他与白间交换了个眼神,又道:“此案非比一般,涉及律法于王公贵族间的推行力度,不予追究是为大忌,若传出宫去,恐不能服众,是以只能将他收押数日,再迁出京城,才能免除非议。”
白间听完,心底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一阵鼻酸竟眼泪上涌,他不知自己当下表情如何,只是他此刻竟有些羡慕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父亲宠爱,手足情深,比自己年幼时不受宠爱,与母质楚要好上太多。
不是有些羡慕,是万分羡慕。
太后心中也颇有触动,她知道白间自小的心结就是白炎战败自云浮归来当日,彼时白间年幼贪玩,功课不令他父皇满意,便无端获罪,将他母子二人质于楚国以求援兵。
一去就是八年。
在此之前,白间也只是一个在兄长白炎护佑下被宠坏的小孩。
思及此处,太后心中明了,不论白间此前心中作何考量,在晋阳王说完这番话后,他都会将平陆无罪释放,不是徇私枉法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他心底太渴望自己有一位这样的父亲。
他的童年,是没有父亲参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