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公道话，卫将军那时……”邵无名还没说到一半就见他要恼，不敢再说这公道话了，免得两边落不是。

帐里皎然随意落坐，并不怎么讲究，端起酒先喝一碗驱寒，一点没有出家人的样子，不怪霍愈叫他作假秃驴。

此番他前来是来传达月氏首领求和的意向，若是这边愿意继续谈，就再正式派使者来讲条件。

“哈图鲁什么时候成了面瓜。”霍愈也端起了面前的酒。

皎然神色不明一笑，继续说：“月氏首领颂沙着贫僧来传达。”

“颂沙？”邵无名喊了一嗓子。

实在是震惊，先前与霍愈谈到月氏王族无人，他是想过漏了颂沙，可说实在的，无论是他还是霍愈或者是整个月氏的人，从来都没将颂沙这个病弱的王族放在眼里。

月氏人崇尚武力，向来是靠实力说话，哈图鲁上位后残杀兄弟十余人，唯独留下了这个弟弟，无非也是认为他不能成事。

可事实就摆在这里了，哈图鲁这回栽了，栽在了他那个据说不良与行的病秧子弟弟手里。

“颂沙想要朱蓬草，”皎然说，“要咱们给他们从关内运药的通路。”

霍愈看了一眼邵无名，他俩自从军以来就跟月氏人打交道，硬碰硬的事儿见多了，见怪不怪，可从没遇上过颂沙这样的，他的路子，实在不像个月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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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欢笨手笨脚将那大雪球王抬到堆好的雪人身子上，再踮着脚把煤块儿往上安。

杨得意拢着袖子坐在一旁看，边看边瞎指挥，偏要让杨欢弄一个笑脸雪人出来。

“这样冷的天儿，雪人怎么笑得出来。”杨欢心想我从哪儿给你变个笑脸出来。

“西北这样好的地方，它怎么笑不出来？”杨得意反问她。

这时候他闻见身后飘来一阵酒气。

本以为是霍愈。

谁知道转头一看，居然是皎然大师。

杨得意有些看不上他，扭头看了一眼就不搭理了，转头继续给杨欢出主意，怎么用红线摆个月牙儿。

皎然大师哪儿受过这等冷遇，不大高兴了，凑上来非要说，“这位小施主，我看咱俩有些缘分。”

“我可不认得你。”杨得意睁着眼说瞎话，就是不愿与这人说话。

杨欢见他非缠着杨得意，过来拨愣了他一下，指着他的鼻子，“你这和尚，没见人家不愿理你呢么。”

“你大概不认得我，我说出名儿来你就知道了，”皎然偏不信这个邪了，一派要让这个小丫头吃惊的样子，卖着关子，顿了会儿才说，“我是皎然。”

“皎然是哪个，谁认得。”杨欢撇着嘴推他，要他离雪人远点。

皎然看着这小丫头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伸手点了一下她的眉毛，“眉中藏痣——你叫什么？”

“欢儿。”杨欢下意识就回答了他。

“欢？”皎然此时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正经出家人的样子，挺唬人，他琢磨一会儿，拖着声音说：“高位其苦，丫头，可莫向东走。”

杨欢小声嘀咕，“我这痣是半道儿长出来的。”

皎然这时却略微看了杨得意一眼，没说话。

杨欢看他神神叨叨的，下意识离他远了些，往杨得意身后藏，低声问他：“怎么能说高位苦。”

“苦？谁不苦。”皎然对她说，“不在高位不知其苦，跌惨了便知人下人的苦，高低都是苦，等到都尝遍你就知道了，做人，真他娘的苦。”

杨欢舔了舔嘴唇，小小年纪，觉不出什么苦。

皎然这人让杨得意看不上的也正是这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处瞎卖弄那根舌头，剜着人家的伤口来戳心窝子。你以为他是真感同身受，实际上，他只是将你的苦用作工具，哄得你将他看做救世主。

“假和尚，你又胡说八道什么！”霍愈过来二话不说捂杨得意的耳朵，“别听他的，不苦，来了我这儿就不苦了。”

被捂着耳朵的姿势有些傻。

他其实有些不明白霍愈对皎然的敌意来自哪里。虽说是很久远的事儿了，可他依稀还能记得，早先大司马大将军与皎然交情匪浅，霍愈是大将军一手领出来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到了现今的场面。

“少在我这儿撒野，”霍愈随手往东边一指，“你不是要去玁狁么，本将给你指路。”

“霍愈，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去玁狁？”皎然面对霍愈，脾气好得不行，一点没有年少时舌战朝堂那样的棱角。

霍愈不理他，他就自问自答，“我有了卫陵的消息。”

“你说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