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重新回到了当年遇到魏延学的那一日, 她从观音大殿出来, 迎头就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然后,京城陈家十里红妆嫁女儿, 她风风光光被人抬进了永宁侯府。
一个商家女幸攀高枝,嫁进了有爵位的人家,尤其那永宁侯世子还是出了名的倜傥风流。
她内里欢喜不已, 暗自庆幸,可是转眼间看到的便是永宁侯府的破败不堪,公婆不问世事, 小姑子只知道打扮出门子招摇,而她那个好夫君,空有其表, 内里。。。
她们陈家就她和阿娘两个, 她带着陈家一半的家财进来, 到头来不过是为了添补魏家的巨大窟窿。
再之后便是她十几年的忙忙碌碌, 为了魏家她殚精竭虑没有丝毫的隐私, 魏家后来的奢华富贵都是她在后头的推波助澜。
然后,魏延学露出了嘴脸, 他说他最讨厌铜臭味,看到黄白之物就恶心,为了迎合他的喜好, 她尽量不在他面前谈钱以及和钱有关的事情。
婆婆说她生不出儿子, 用传宗接代逼着她给魏延学纳妾, 她忍了,谁叫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
魏延学背着她私会表妹,在外头金屋藏娇,她明明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十几年永宁侯府的生活,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般,她每日里为了别人的养尊处优忙碌不堪,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哪怕一星一点的回报。
望山含泪被抬进了皇宫,临走的时候那孩子一滴眼泪没有掉,只是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不过十四岁的孩子,正是花信最好的年纪,她的望山却只能叹气。
叹自己的命运不济,叹她阿娘的不争气。
陈夫人又看到了那个侯府的表妹阮香怡,富贵满堂的屋子当中,她就坐在魏延学的旁边,两人亲密的拉着手,阮表妹皱着眉头吐槽家中的黄白之气太浓,一点没有书香门第高华的气质。
魏延学抬头看向她,轻哼了一声,转身温言细语的对着阮表妹说,以后这个家你来打理吧,她出身商户哪懂这些个风雅的事情。
她还看到了那个孩子,那孩子只比望山小了一岁,听说出生的时候魏延学爱不释手,因此给他起了名字叫宝麟,寓意宝贝的麟儿。
陈夫人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模样。脚下如同灌满了铅水一般,挪不动半分,本应该是她的家,到头来她却成了外人。
啊。。。
澜翠和绿痕两个坐在卧房外面的庑廊上面,一人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荷包,正商量着应该在上面绣些什么物什,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尖叫声,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争先恐后的往卧房里跑。
陈夫人沉浸在过往的梦里不能自拔,只知道无力的尖叫,好像这样就能驱赶走她看到的一切,还有那些个委屈伤痛和不愉快。
澜翠撩开床边的绡纱帘子,看到陈夫人满头大汗的模样,双眼却紧紧的闭着,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醒过来,立刻伸手上去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还急切的叫着:
“夫人,夫人,快醒醒,夫人!”
绿痕跑去旁边的水盆架子处,拿了上面搭着的干净的帕子,浸了水又慌忙跑回来,一边给陈夫人擦汗,一边帮忙叫唤。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呻/吟,陈夫人终于从沉梦之中惊醒,看着眼前一脸担忧望着她的小丫鬟,陈夫人半晌回不过神来,脑子里回荡的还是从前的那处院子,永宁侯府的那个家。
直到澜翠拿了干净的衣裳给她重新换好,又拉着她下了地重新梳洗过后,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陈夫人如梦初醒。
这里是四明山,不是京城,更不是永宁侯府,这里是她一手建起来的荷香小筑,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意识到这一点,陈夫人心里暗暗大松了一口气。
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孙嬷嬷脚步不稳的跑进来,见到陈夫人来不及行礼,只慌忙开口道:
“夫人,不好了,京城,京城侯府。。。来人了。”
陈夫人一怔,京城侯府?
她刚刚从侯府的大梦之中转醒,睁开眼睛就看见孙嬷嬷说侯府来人了,怎么会这么巧?
孙嬷嬷有些担忧的看向陈夫人,七八年了,自从夫人从侯府离开之后,她们就来了这定远的四明山,这么些年她们和侯府甚至是京城几乎都快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个时候,侯府竟然找到了这里。
陈夫人缓缓的放下手里刚刚端起的安神汤,转首问向孙嬷嬷:
“来的是什么人?”
孙嬷嬷道:
“老太太跟前的王嬷嬷。”
王嬷嬷?
她的前婆婆跟前最得力的一个下人,一家子都是老太太从前的陪嫁,丈夫曾经做过侯府的大总管,只是那人却是个不顶用的,她初初整理府务的时候查到了他贪赃枉法,直接让人撸了他的总管职位。
后来她从侯府出来的时候,王嬷嬷的两个儿子,一个是魏延学身边的得力小厮,一个在老侯爷身边跑腿。
“夫人?您看。。。要不咱们不见了,反正咱们和侯府早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孙嬷嬷看着主子变换不定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道。
陈夫人轻舒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
“让人进来吧!”
“夫人。。。”
“夫人。。。”
绿痕和澜翠两个也忍不住开口叫唤道。
在她们的印象里,京城的侯府里就没有一个好人,这次来的这个王嬷嬷更不是个好东西,从前在侯府的时候仗着老太太的威压可是没少为难她们夫人和院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