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纸是个人形的,白的底色,黑的同心圆,在靶心周围徘徊的空洞还残留着热量,缓缓皱缩。
威尔心不在焉地打完一整个弹夹,呆滞的望着靶子被履带传输,缓缓向他靠近。
恍惚间那绿色的格子衬衫又出现了,熟悉的脸上光滑整洁,就像脑门从未被人正面开枪击穿过一样。
——那是霍布斯。
一个已死的杀人犯正迅速地向自己逼近,威尔慌乱的情绪迅速被另一种不属于他的情感取代,冰冷与审判充斥着他的大脑,仿佛无措和紧张只是浮于表面的伪装。他双手持枪,精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一、二、三……七。他在心里默数,手上的弹夹越来越空,面前的男人却如水面上的倒影,波澜过后毫发无损。
更近了,仿佛两人正面对面谈话。威尔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从共情的状态脱离,他不想看着杀人犯手里滴血的尖刀。
我又出现幻觉了。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别沉浸在这里面。”
眼前的霍布斯头上骤然出现血点,轰然倒下,如同云雾消散。
“发什么呆?”一只手拍上威尔的肩,他回头看到一身便装的江越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今天去汉尼拔医生的诊所,你不会忘了吧?”
威尔摇摇头。
这一路上都很沉默。
车上没有吵闹的电台,威尔抱臂看向窗外,好像外面是条小溪,而他正专注地进行最爱的飞钓,容不得打扰。江越年好几次想说话,看着威尔绷紧的侧脸又忍住了。
车子行驶过列克星敦市场时,两个高中女孩神采飞扬的在马路上嬉笑打闹,毫不在意身边的车来车往。
“对了,你昨天去见了阿比盖尔了吗?”江越年手上一个摆动,车身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绕过了两位女孩。
“我见到她了。她一直在昏迷。”威尔简单的终结了对话。
“那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
“杰克认为霍布斯有一个共犯。” 威尔的虹膜如同清晨雾霭下的那一抹天色,江越年忍不住分神看了他一眼,否则很难解释他是如何取得那些未成年少女的信任。”
“但她同样也是受害者。”威尔出人意料的辩解了一句。看得出他对阿比盖尔印象还不错。
“你似乎对她挺关心的?”
车子驶过红绿灯,穿过斑马线,横跨过一整个街区,当江越年以为威尔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在下一个路口红灯亮起的时刻开口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那种在尸体前共情的能力。”
“嗯哼。”江越年点点头。
“我觉得是我杀了霍布斯。”
“什么?”江越年猛然转头。
“昨天……我在现场感知到了你杀死霍布斯时残留的情感。”
车后一阵喇叭长鸣,江越年这才发现红色的信号灯已经转绿,他连忙挂挡前行。
“按照杰克的说法,那是你第一次开枪杀人,可我没有感到紧张、不安,也没有恐惧、厌恶,更没有慌乱、无措。只有如同深海的平静。”